第四十二章 “大齡”青年娶親記(一)
初夏的一日傍晚,當(dāng)帖木真再度領(lǐng)著軍士們完成了一天的訓(xùn)練,帶著合撒兒、別勒古臺和十個被選出的近衛(wèi)回到自家營地時,當(dāng)他剛剛翻身跳下了馬背,老阿姨豁阿黑臣就迎了上來。
“主人,您的額吉訶額倫夫人請您和兩個弟弟今晚去她的氈帳里用晚飯,她有事要與您商議?!被戆⒑诔嫉皖^撫胸行禮,恭敬道。
老媽有事找我?難道是對我近日來的頻繁練兵有什么看法?是擔(dān)心我抽調(diào)人力,耽誤了牧養(yǎng)之事嗎?帖木真心中想到。
話說自從帖木真的名聲傳揚開來,逐漸有了三千余部眾后,訶額倫總算是不像原來那般辛勞了,有了更多的女仆來照顧她的起居,也有了更多的人來完成擠馬奶、制氈、采摘野果、野菜等日常勞動,她本來不必再親自去做這些活計了,但她似乎天生就是個操勞的性子,即便現(xiàn)在有了部眾,完全可以替她完成大多數(shù)的勞動,她卻仍然會自己動手去干一些活兒,比如親自編制馬鬃繩、為帖木真兄妹幾人制作皮帽、皮靴和縫制冬季所穿的皮袍等。她也會不時的在牧場上走動走動,看看仆人們擠馬奶、作奶食、牧養(yǎng)牛馬等是否用心。至于乞牙惕部中的軍務(wù)之事,卻是從不過問的。
“哦?好,你們兩個,把我的馬牽過去拴好,合撒兒、別勒古臺,我們這就去額吉的氈帳?!碧菊娣愿纼蓚€近衛(wèi)將自己和兩個弟弟的馬牽了過去,而后便帶著合撒兒、別勒古臺二人往不遠(yuǎn)處的訶額倫氈帳走去。
“額吉!”帖木真進入氈帳之內(nèi),向著坐于氈床上的訶額倫,撫胸行禮問候。
“好,好,帖木真,你們都快坐,晚飯就要好了?!痹X額倫放下了縫到一半的布袍,笑容和煦的招呼自己的三個兒子坐下。
老媽的氣色確實好了不少啊,和去年此時相比,臉頰都圓潤飽滿了不少,笑容也多了起來,帖木真看著母親雖已有些皺紋,皮膚也不再白皙,但卻仍舊有著成熟女人魅力的面容,他覺得,在這張臉上,還依稀殘存著她年輕時的艷麗容光。
片刻之后,一張木制的小幾前,帖木真兄弟三人圍坐了下來,女仆們乘上了野菜湯、烤肉、一些奶食和酸馬奶。
“帖木真,合撒兒,別勒古臺,你們兄弟今日又在大肆操練士馬吧,小馬駒們的肚子肯定都餓壞了,快把頭上的汗都擦一擦,喝一口清涼的酸馬奶,多吃一些肉吧?!痹X額倫看著三人,指著已然倒上的酸馬奶,笑道。
老媽提到了大肆操練兵馬?難道她真的是對我定下的軍法有了看法?是有人受不住訓(xùn)練的艱苦,偷偷的在她的面前告了我的黑狀嗎?帖木真擦了擦汗,心中微驚。
我得問問母親了,在喝了些酸馬奶,吃了些肉后,看著仍舊笑呵呵等著他們吃完的訶額倫,帖木真率先開口問道:“額吉,聽豁阿黑臣說,您是有事要與我商議?不知是什么?”
“你們都吃好了?”訶額倫笑問帖木真三人。
“吃好了!”帖木真、合撒兒、別勒古臺互相看了一眼,放下了乘馬奶的木碗,一齊點頭。
“好,好,帖木真吶,日子過的真是快喲,一轉(zhuǎn)眼,你今年都已經(jīng)十八歲了啊。”訶額倫看著帖木真,莫名地感嘆了一聲。
嗯?這畫風(fēng)不對啊,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嘛,我以為我們吃好了后,接下來,老媽就該把笑臉一收,對我們哥仨大肆操練兵馬之事提出意見,開啟訓(xùn)斥模式了呢,這怎么突然就感嘆起我的年齡來了?
等等!這樣的感嘆怎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對了!前世我二十九歲都還是單身狗時,我那當(dāng)高級會計師的老媽,也是經(jīng)常這樣感嘆的,接下來就只有一個節(jié)奏——要被催婚了!
果然,訶額倫接下來的話,驗證了帖木真的想法。
“帖木真,一個真正的蒙古男人,年滿十五歲就該娶妻了,在草原上,大多數(shù)的部落首領(lǐng)、牧民們十六歲、或十七歲已然是孩子的父親了,而你,我的長子,你已經(jīng)十八歲了,卻還未娶妻,這樣你怎能真正成為一個巴特爾,讓一眾軍士、百姓心服呢?”訶額倫臉上的笑容稍收,盯著帖木真沉聲道。
“我那阿爸不就是二十好幾才娶了您嘛。。?!碧菊嬖谧炖镄÷曕洁炝艘痪?。
“你在說什么?你阿爸?他年少時蒙古部與塔塔兒部、蔑兒乞部廝殺不斷,戰(zhàn)事連綿,他每日跟著忽圖剌可汗浴血奮戰(zhàn),一心殺敵,這才把自己耽誤了啊,他當(dāng)年的情況和你能一樣嗎?”訶額倫的耳朵很尖,竟然一下子就聽到了帖木真的低語,她輕咳了一聲,一臉“大義凜然”的說道。
嘁!別以為我不知道,說白了,便宜老爹當(dāng)年就是個顏控+身份控,一心只想要白富美,別的女人根本不考慮。他那眼光可高著呢,他娶老婆,那是既想要對方長得漂亮還要對方出身高貴,否則,他怎么會偏偏下手,從蔑兒乞人的一個首領(lǐng)手中,把您這弘吉剌部的“白富美”給搶回來了呢?
但這話帖木真也就敢心里想想,完全不敢說出來啊。
他的面上,還得連連點頭,開口問道:“是,額吉說的是,那您是想要我?”
“嗯,你應(yīng)該還記得吧?你當(dāng)年九歲時,你阿爸曾帶你去過東部草原,闊漣湖畔的弘吉剌部德薛禪家,他在那里為你和德薛禪的女兒孛兒帖定下了一門婚事,還把一匹從馬當(dāng)做聘禮送給了德薛禪,如果沒有后來的那么多不幸,想必你現(xiàn)在已是和孛兒帖成婚了啊?!痹X額倫嘆了一口氣道。
“哦?額吉難道是想要我重續(xù)婚約,去往弘吉剌部找到孛兒帖,將她娶回來嗎?”帖木真挑了挑眉,低頭道。
“是有這個想法?!痹X額倫理所當(dāng)然的點了點頭。
根據(jù)腦中留下的記憶,便宜老爹也速該當(dāng)年確實帶著九歲的小屁孩兒帖木真去了弘吉剌部定親,路上恰好碰到了德薛禪,便被他拉著回到了自己家,讓也速該看看自己的女兒如何,也速該算是一眼就看上了德薛禪的女兒孛兒帖,于是,就給兩個小屁孩兒定下了這門親事。
記憶的碎片中,依稀還有些畫面,隱約記得孛兒帖是個帶著白狐皮小帽,小臉白皙紅潤,笑起來很甜的可愛女孩兒。
嗯,印象中她好像還比我大一歲的樣子,十九歲,在這時代如果還沒出嫁,也算是個“剩女”了吧?
小的時候長得不丑,就是不知道這女大十八變后,是越變越好看了呢,還是徹底長殘了呢?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啊。。。
想到此,帖木真本能的不想冒險,于是硬著頭皮道:“這個,額吉啊,你看自從我九歲回來后,至今已有九年了吧?我家和她家徹底斷絕聯(lián)系已然九年了啊,孛兒帖好像比我還大一歲?十九歲的女子,恐怕現(xiàn)在早已嫁作他人婦了吧?”
“那你也要去試試!我是知道德薛禪的,他那個人極重承諾,一旦答應(yīng)了,就會遵守,你和孛兒帖有婚約在前呢,何況你的名聲已然在東部草原徹底傳開了,以他在弘吉剌部中的地位,他一定也聽到了你的消息,知道了你還活著,或許他還在等著呢?”
“以前我不提此事,是因為我家太過窮困,自家的幾人都朝不保夕,又怎能讓別人家的女兒來跟著我們受苦呢?現(xiàn)在,你有了名聲,有了部眾,乞牙惕部的家業(yè)稍稍有了復(fù)興,我家總算是能在草原上初步站穩(wěn)腳跟了,所以,你完全有能力去尋找,去娶回你的女人。”訶額倫一臉認(rèn)真的看著帖木真道。
“額吉。。。好吧,我去。。?!碧菊婵粗蠇屇且荒樥J(rèn)真的表情、不容自己拒絕的神色,他張了張嘴,最終無奈的答應(yīng)了下來。
我—去!十八歲啊,我才十八歲,后世甭說娶妻了,壓根兒就連法定結(jié)婚年齡都沒到,這會兒絕逼都還在上高中呢,怕是有些人連女生的手都沒碰過,而在當(dāng)下的草原上,我怎么就一下子變成了“大齡”單身狗了?
唉,去吧,去吧,如果那什么德薛禪的女兒真的長殘了的話,我就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到時回來母親問時,就說他女兒已經(jīng)嫁人就好了嘛,帖木真暗暗想到。
“很好!你明日收拾行裝,后日就出發(fā)!你和合撒兒明天去挑九匹好馬帶上,若是找到德薛禪后,他的女兒還未出嫁,就將這九匹好馬作為聘禮送給德薛禪,雖然當(dāng)年你阿爸已然下過聘禮,但畢竟隔了這么多年,也讓他們等了這么多年,確實是我家有愧于他家,所以再送他家九匹好馬,以為賠禮和下聘之用。”訶額倫滿意的點了點頭,重新和煦的笑了起來。
“這個,額吉啊,若是孛兒帖已然成婚了呢?”帖木真小心的問道。
“那就從這九匹好馬中拿出兩匹來,送給德薛禪,請他在弘吉剌部中代為探訪其他那顏家的女兒,至于你剩余的七匹好馬則作為聘禮,一定要為你在弘吉剌部中尋一個貴女成婚!總之,你這次去弘吉剌部就是去成婚的,無論如何,當(dāng)你再度回來時,都一定要給我?guī)Щ貋硪粋€兒媳,否則,你就別回來了!”訶額倫一字一句卻又面帶笑容的慢慢說道。
“.....”
帖木真嘆了口氣,點頭再點頭,他還能說什么呢?老媽這性格忒強勢了啊,惹不起,惹不起喲。
此時,合撒兒雙臂在胸前交疊,一臉平和而又理所當(dāng)然的點著頭,淡淡開口道:“嗯,大哥是該成婚了,還要快點,后面還有我們呢?!?p> “大夫人說的都是對的,畢竟大哥年紀(jì)不小了,成婚是好事啊,大好事。”別勒古臺一臉高興的樣子。
帖木真慢慢的轉(zhuǎn)頭掃視這哥倆,默默無語。
于是,這一晚,帖木真作為一個十八歲的“大齡”草原單身狗,首次感受到了,來自家人對他單身狗身份的深深“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