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前后,旨意和萬永良一同到的魏王別業(yè)。
清海軍本就挨著驛站,這幾日,魏王早早吩咐了萬永良,留意驛站。
進(jìn)了書房,王爺和長史俱在。見他進(jìn)來,謝宏道立刻起身相迎。二人見過禮,萬永良又同王爺施了禮。
甫一坐定,謝宏道心急想開口,又忍住,看向魏王。
鄭以馳將他的焦急都看在眼里,微笑著問萬永良:“萬指揮這一身的爽利,可見事情都順利?”
這么一說,謝宏道才留意到萬永良進(jìn)來時神采飛揚(yáng)。哎,他不僅養(yǎng)氣的功夫略差,連察顏觀色都還有待修煉。
萬永良見屋內(nèi)無閑人,更加精神抖擻:“都在計劃中。海上那里,四條海船全部殲滅。謝梓堅謝指揮使帶的三條船,損了一條。高辛那頭,帶的兩條船,全身而退?!?p> “謝指揮使安好?”
聽見魏王問,謝宏道感激地望了眼王爺。
“背上挨了一刀,不要緊,已經(jīng)找郎中瞧過了?!比f永良心里明白,這個謝指揮使,到底是長史的族中子弟。
“還多虧了高辛。謝指揮使那船,火剛起來,他們便扔了繩索從另一側(cè)拽過去,再放了數(shù)只小船。謝長史不知道,這海上瞬息萬變,又是黑夜,若落水便是沒命了?!?p> 后一句,萬永良看著謝宏道說。
鄭以馳輕輕瞇了瞇眼,萬永良這話,既安慰了謝長史,又贊了高辛。這高辛,是動了心思想歸入船舫軍?
謝宏道見魏王沒說話,便開口道:“多謝萬指揮使?!?p> 轉(zhuǎn)頭看向王爺:“那道旨意,明發(fā)下來的。王爺看,是不是讓萬指揮使遣人去?”
萬永良知道這是指市舶司王彌遠(yuǎn)上了折子,參章知州瘟疫藥吃壞人。廣南路遠(yuǎn),這么快有旨意下來,那是事情剛一發(fā)生便遞了折子。
這時間,掐得正正好。
萬永良看到旨意的時候,也覺十分棘手。藥死了人,上頭定要追責(zé),這都是能想到的。只是,此事由王彌遠(yuǎn)上折,官家卻讓魏王這個市舶司副提舉去處置。
其中的曲折因果,實(shí)在看不透。
一早得了旨意,鄭以馳已經(jīng)與謝宏道議過了。戶部一直在大哥手里打理,自從王彌遠(yuǎn)來了廣南路市舶司,明州市舶司也換上了貴妃的人。
面上似乎還在大哥手里,可市舶司的抽解博買所得甚是可觀。如此豐厚的錢銀流量,若握在他人手中,這戶部,也似被人捏住了要害。
官家讓忠國公府的章柏流來任這個知州,調(diào)動帝國近一半的稅錢,不失為平衡之舉。
想及此,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廣南路的稅銀簡直就是一筆爛帳。他這個章皇后指給他的舅舅遇刺,與他,與大哥,都脫不了關(guān)系。昨夜遣人來報燒退了,也不知今日如何。
收回思緒,順著謝宏道的話望向萬永良:“萬指揮使,如今的清海軍,可能做到言出法隨?”
這一問,問得萬永良渾身透著松快:“不瞞王爺,我這個軍都指揮使,也就這些日子知道什么叫‘指揮’使。”
說得鄭以馳和謝宏道都笑了。
“梁家那頭,今早讓誰去的?”
“潘指揮使潘智謙,”萬永良略躬了躬身回話:“他自荊湖路調(diào)至廣南,為人可靠。”
“軍副都指揮使溫安旭如何?”
“回王爺,”萬永良思量著說:“溫安旭廣南本地人,為人本分卻不古板,靈活機(jī)變的同時,不逾矩。過往種種……”
萬永良停住,不知如何形容。旁邊謝宏道便接話:
“萬指揮使與我將清海軍將領(lǐng)一個個都掰開捏碎說過,我覺著,這個溫安旭,與市舶司的徐既明頗有相似之處。世事如此,世情如此?!?p> 萬永良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昨夜軍械倉全滅,幾不費(fèi)一兵一卒,多虧了他?!?p> 鄭以馳聽了,思索片刻道:“章府那邊,讓他去?!?p> 這個魏王,年少卻心機(jī)深沉。萬永良不敢抬頭,起身應(yīng)了。
溫安旭這一趟差事,若好,方算是投名狀;若不好,不僅性命堪憂,且兩邊的路都已徹底斷絕。
鄭以馳掃了眼書桌邊放著的紙張,那些數(shù)字,章蔓清為何會知,他極想知道??扇缃?,還是得把面前的危機(jī)解除。
“這封禁,多久為宜?”萬永良思量再三,還是問了出來。
鄭以馳看向謝宏道,謝宏道便答:“我替王爺約一旬前上的折子,最快,也還需十多日方能有回應(yīng)。只是,”
謝宏道再看了眼魏王,見他并不阻止,便繼續(xù)道:“只是,廣南路市舶司的事,王爺一直有密折上奏?!?p> 萬永良聽了,也接著說:“自上次見過王爺和鎮(zhèn)國公的郭少爺郭清,廣南路清海軍里的事,我已挑重點(diǎn)知會了龐樞密。”
鄭以馳點(diǎn)頭。這就是他要的浪成微瀾之間。
他的望舶巡檢司,不僅要從市舶司取財,還要從市舶司和清海軍分權(quán)。這如同殺人父母的差事,怎么步步為營都不為過。
而萬永良心里想的卻是,章府若封一兩日,倒還說得過去。若封十余日,其實(shí)就是護(hù)十余日。之后若有新旨意倒還好,若沒有,那便真的成了袒護(hù)。
溫安旭的差事不易,可他去正正合適。據(jù)說魏王出了名的護(hù)短,他們自己的人,折了誰都不行。再想深一層,這些日子若緊盯溫安旭,或可劍指背后之人?
想及此,抬頭看向魏王,正巧碰上王爺?shù)哪抗狻?p> “萬指揮使可是明白該如何布局了?”
萬永良聽罷,福至心靈,笑著點(diǎn)頭,退出去安排諸事。
謝宏道見進(jìn)來的是風(fēng)泉,便也起身告辭,跟著萬永良一同出去商議細(xì)節(jié)。
不多時,秀娘也跟著進(jìn)來,規(guī)規(guī)矩矩立在一邊。鄭以馳挑起眉毛,這秀娘又辦砸事了?
待風(fēng)泉稟完事,秀娘也沒開口。鄭以馳也不理她。眼看風(fēng)泉都快退出門外了,秀娘到底憋不?。?p> “王爺,”秀娘利落無比地一揖,跟一張弓彎了又彈起一般。
“王爺,昨日讓我去章府姑娘那兒聽差,中途被郭少爺辦了個差事。您看,我這差事完了,是不是還去章姑娘那聽差?”
鄭以馳正拿著那張章蔓清寫寫算算的紙看,半響,才放下,抬頭乜斜著眼瞧她:“你想去?”
秀娘被看得有些心虛:“算不上想吧,她一個姑娘家,差事簡單……”
說到此,秀娘瞧見鄭以馳嘴角扯出的譏笑,差點(diǎn)咬舌頭。差事簡單是簡單,這里遞句話那里傳句話,可一句話就差點(diǎn)要了她的命!
“就是吧,她那吧,姑娘家家的,這兩日家里又艱難,我好歹護(hù)她周全?!?p> 秀娘簡直要為自己鼓掌了,這借口可太好了!
可在鄭以馳眼里,這理由太光明正大了。他依然抿著唇,不說話。這個章府二姑娘,使了什么手段,讓秀娘這么快愿意跟著她?
秀娘不是個能藏住事的,見王爺不吭聲,心下一橫:“她那規(guī)矩也少?!?p> 說完低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鄭以馳聽見,先是一愣,隨后釋然。
這個秀娘,江湖出身自在慣了,他王府里,即便是遠(yuǎn)在廣南路的別業(yè),規(guī)矩,自然是比那小姑娘那里重得多了。
這理由倒像是真的。他那皇姐,永平公主鄭瓊英,煩透了建興城各種規(guī)矩,干脆自個兒挑了遠(yuǎn)在隴右的夫君。
“你先讓風(fēng)泉帶你去見山色,他那有卷宗讓你帶去章府。再去見一見萬指揮使。章府封了,”
聽見鄭以馳這么說,秀娘愕然抬起頭。
“讓萬指揮使跟你說吧,看怎么送你進(jìn)去。”
秀娘見鄭以馳不準(zhǔn)備解釋,低下頭自己盤算。
“不準(zhǔn)跳墻!”
鄭以馳趕緊加了一句。這個秀娘,無法無天慣了,抄幾日書,哪兒能把性子改了!唉,他又想起偷偷跑荷花池里鳧水的皇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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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司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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