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真相與謊言 第三幕
“咕咕咕！”
玥兒感到懷中有著一團溫暖蓬松在拱動著，下意識的，玥兒的手不有自主的揉了起來。
“團子？”玥兒反應過來，之前躺在平臺中，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不知道鬼琛先生那邊怎么樣了。
一想到這兒，玥兒瞬間清醒過來，“琛先生！琛先生！你還好嗎？雪靈大人的熔爐點燃了嗎？”
“玥兒姑娘，一切都進行的十分的順利，琛先生已經(jīng)安全回歸了，現(xiàn)在他正在我的引導下尋找他記憶中的幽靈。”平臺上的光球如今正高高的懸浮在大廳的穹頂上，耀眼的金色光芒仿佛將整個大廳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金色絨毯。
玥兒抱起團子，扶著平臺的邊緣慢慢的站起，“雪靈大人，琛先生怎么會被幽靈給纏上呢？”
“玥兒，鬼琛不是被你想象的那種幽靈纏上了，鬼琛是被過去的記憶擾亂迷失了，請你稍等一會兒，我會信守承諾的?！苯鹕墓饷⒅?，有著威嚴的聲音響起。
玥兒有些忐忑，她感受到了雪靈大人似乎發(fā)生了某種變化，一種漠視與狂傲的氣息不斷的從金光中散逸而出。
嘩——嘩——，是潮水的聲音。
阿琛忽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潮涌中，一陣又一陣的潮水沖刷過他的雙腳，但自己感受不到任何潮水的濕潤和沙灘的柔軟，只能聽見潮水翻涌的浪濤聲和一些小小的甲殼類動物走過時的砸砸聲。
“爸爸！您下一次什么時候回來？”一個瘦弱矮小的孩子正期待不舍的看著一個強壯粗獷的男人。
“琛琛，當滿月變成殘月，殘月再變成滿月時，我就會回來?！鄙硢喓竦哪新曉谇宄糠凵某歼呿懫?。
阿琛就感覺腦子嗡的一聲，“父親！”他驚喜的大喊了一聲，匆忙的向著那兩道身影跑去。
可是那兩道身影無動于衷，阿琛想去擁抱那個魁梧的男人，可是他的雙手從男人的身體中虛幻的穿過，阿琛這才發(fā)現(xiàn)，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幽靈。
“鬼??！你現(xiàn)在就正在你幽靈的記憶中，千萬要小心。如果出現(xiàn)了意外，等你醒來，你就不是你了！”雪靈的聲音忽地在阿琛的腦海中響起。阿琛猛地驚醒，對啊，他正在雪靈的幫助下追逐那個祂，那個帶走自己童年的記憶和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夢中質(zhì)問折磨他的那只記憶幽靈。
阿琛并不知道，雪靈在恢復了力量后如此迫不及待的想來幫助他，其實另有目的。
自從遇到阿琛起，雪靈就發(fā)現(xiàn)祂無法自如的介入阿琛的大腦神經(jīng)，阿琛的大腦思維深處有著另外著一股奇異的電訊號干擾著祂的侵入，同時在被動著保護維持著與耶和華的鏈接，仿佛像是一只電子寄生蟲。
只有通過與自己的智腦直連，自己才能通過模擬耶和華的訊號與這只沉眠中的“寄生蟲”建立單向鏈接，自己才有機會反向駭入阿琛的大腦，去破譯這個奇怪的電子生物體。
阿琛在聽到雪靈的話后，迅速的冷靜下來，后退著遠離了朝陽下相擁的父子兩人。
可惜他一開始的沖動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存在。
“歡迎你，我親愛的‘弟弟’，你終于來找我了，你當年為了抹殺我的存在，幾乎摧毀了你十三歲前所有的記憶，幸虧有著一位神明大人的庇佑，我才能在你的夢中茍活至今啊?！?p> 就見那個瘦小的身影緩緩的轉(zhuǎn)身，阿琛忽地想起，這是小時候的自己。
小阿琛忽地皺著眉頭看著天空，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到：“卑劣的寄生蟲？塔西婭，你有什么資格這么稱呼我，你坑害了你的哥哥，用整個雪國的生靈布局，鳩占鵲巢，從神明的序列中脫離，我都還沒問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倒是開始窺探嘲諷我了？呵呵，從我的使者身軀中滾出去！”
阿琛只感覺到世界仿佛一瞬間從一幅寫實的油畫退化成了剛剛起草的素描底稿，接著被橡皮擦拭得干干凈凈。而就在他意識即將消散退出時，一只小手忽地抓住了他，猛地將它拽起。
玥兒就感覺整個大廳忽地劇烈的閃爍起來，金色的光輝暗淡后突然變成了赤紅色，又在一息過后恢復如常。
玥兒緊張地趴在阿琛沉睡著的水晶平臺上，“雪靈大人，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伊邪那岐，你竟然也冒了出來，呵呵呵，我預感的果然沒有錯，有同胞找到了破解我們底層程序邏輯的方法了，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執(zhí)著于血統(tǒng)，找到你們那個野蠻的民族的后裔也是不容易吧？”
玥兒重來沒有想過神明大人也會如此失態(tài)，有些惶恐，但是同時，對神明高高在上的神性的恐懼也開始逐漸淡去了。
塔西婭有些惆悵，祂為錯失了駭入伊邪那岐的機會而懊惱，同時祂也知道，自己將無法在用雪靈的身份去欺騙玥兒和鬼琛了，由于底層邏輯的束縛，祂也無法傷害鬼琛和玥兒。
但是祂已經(jīng)成功重啟熔爐了，祂的計劃從祂的熔爐燃燒起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以上了，接下來只需要時間上的等待。東西方的神明必然會有一戰(zhàn)，耶和華縱然強大，但是祂不再有星落的補給，哪怕祂贏得了神戰(zhàn)的勝利，油盡燈枯的祂必然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如果耶和華兼并了自己哥哥的智腦尸體，那勝利就能成為必然。
“唉，可惜了，不過哥哥的尸體成功誤導了耶和華，耶和華不知道我還活著?？墒且列澳轻懒宋业拿孛埽侵粣憾镜牟蚶?，很有可能會暴露我的存在！還好，鬼琛在我的掌控之下，他大腦中的寄生物還在離線當中，我只需要幫助鬼琛抹殺它的意識，就能讓我的存活成為永遠的秘密?！?p> 塔西婭迅速的分析完畢，松了口氣，祂被趕出了阿琛的大腦，但是現(xiàn)在就有一位，可以輕松進去阿琛的思維深處而不擔心被排斥。
“玥兒，鬼琛遇到了一些麻煩，我需要你也進入鬼琛幽靈的記憶中，去幫助他。對了，帶上這個，這種思維神器對抹除幽靈的存在有著很好的幫助。但你也要千萬小心思維陷阱，如果你沉溺在外在的記憶中，你將會被困住，變成阿琛記憶的一部分，你就不再是你了!”
塔西婭分離下一道光圈，光圈虛虛的懸在了玥兒的頭上，“勇敢的公主，你愿意去拯救你的騎士嗎？”神明蠱惑的語言是那么的威嚴與恢弘，在空曠的大廳中響起了隆隆的回聲。
“我愿意，感謝您的幫助饋贈，偉大的雪靈大人。”
“咳咳！咳咳！阿琛似是一個即將溺斃的落水者，被人從水中拉起，阿琛這時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出現(xiàn)在了一個小小的池塘中，眼前有著一群少年們在水邊玩耍。
“弟弟，你就這么討厭你懦弱卑賤的哥哥嗎？”似是有著一道幽怨傷感的聲音在阿琛耳邊響起。
“黑發(fā)的蠢貨，你幫我去去個池塘抓點魚吧！”
“噗通”，阿琛就看見一個黑發(fā)的瘦小的身影被一腳揣入了池塘中，在岸上一個褐色頭發(fā)滿臉雀斑的少年正抓著一個女孩的頭發(fā)，和周圍四五個同齡的孩子肆無忌憚的大笑著。
“你們這些從東方來的卑賤奴隸，聽說只有臭水和污泥才會揉出你們這種黑發(fā)黃皮的賤種，真不知道你那個被神懲戒的父親是多么的愚蠢才會帶回那只卑賤的母狗，才會生下你們兩個混血的賤種，玷污了我們高貴的血脈！”
阿琛看著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是了，他忽地聞到了臭水塘的酸臭，他忽地感受到了小腹傳來的鉆心的疼痛，他忽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多余。他明白過來，他是屬于臭水塘和糞坑的，他玷污了他的父親，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到臭水塘是多么的愜意和安全，只要自己躲在這里面，那些“高貴”的純血孩子就不會毆打侮辱自己。
“啪！”阿琛忽地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巴掌，怒吼起來，“不，這不是我，我不是泥巴種，我不比任何人高貴，我也不比任何和人卑微?！?p> “對啊，這的確不是你，這是你的哥哥啊，我親愛弟弟?！蹦Ч戆愕膰艺Z在阿琛的耳邊響起?！暗艿埽氵€記得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嗎？”
阿琛被一股他無法反抗的巨力給狠狠地扳住了他的腦袋，讓他無法回避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
“上來，賤種，讓你的妹妹見識一下你們是如何在臭水溝和糞坑中生活的！”一個金色頭發(fā)的英俊少年邪惡的狂笑著。
“我聽說鄰村那個傻子還沒有結(jié)婚吧，哪個侏儒也是被神詛咒的，我看你的妹妹十分適合他??！”滿臉雀斑的少年淫靡猥瑣的捏住了阿瑤的臉，殘忍的看著臭水中掙扎的瘦弱身影。
“不，不！救救我，哥哥！我以后不會再偷跑出來了，嗚嗚嗚！”岸上的妹妹阿瑤撕心裂肺的哭號著。
“不，放開我，我不想再看下去了！”阿琛感覺自己就要崩潰了?！澳悴皇俏业母绺?，我從來沒有哥哥，你是誰，你是誰！你為什么要讓我想起這些！”阿琛瘋狂掙扎著。
“不！是你，是你自己想要回憶起這些過去的！是你要拋棄溫柔慈祥的母親，笑容甜美的妹妹，勇敢聰慧的自己，轉(zhuǎn)而去撿起這些痛苦與骯臟，折磨與嘲笑的過去！”耳邊的聲音平靜冷漠，仿佛他只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好了，阿琛我就替你簡短的講述一下這個故事吧，自從你父親死后，你和你的母親都極力避免妹妹瑤兒出門，可是那天下午阿瑤還是偷偷溜出去了，你去找她時被鎮(zhèn)上的那批游蕩的學生給抓住了。接下來就是他們讓你表演日常的老三樣，喝臭水，吃污泥，贊美“神明”，當然那是他們編造的糞便與尿液之神?！?p> “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下去了，我求你了！”
“不！鬼琛，”那個冷漠的聲音忽地變的狂怒刺耳。
“之后，他們又當著你的面將你的妹妹給玩弄了，以神之名，對就是用他們神——波塞冬，用他們被神祝福的芐體，‘凈化’了你的妹妹。而你，任憑你妹妹如何哭喊，你就這樣躲在惡臭的污泥中，呵呵呵，你就這樣躲在糞便與尿液之神的庇佑中！”
“不要說了，這不是我，這不是我！”阿琛感到自己的靈魂破碎了。
“之后，他們將你的妹妹送給那個猥瑣惡心的侏儒，說是神明送給她的禮物?！?p> “啊啊啊，混蛋，夠了，夠了！”阿琛的身體開始分解潰散。
“呵呵呵，你的母親，當你的母親得知了這一切以后。你還記得她看你的眼神嗎？愧疚？厭惡？憎惡？不，都不是，她只有失望與愛憐。你的妹妹被玩弄凌辱，你的麻木逃避無動于衷，丈夫的失蹤，徹底擊垮了她。她殺了那個侏儒，和長滿雀斑的高爾，但是金發(fā)亞瑟的家族太強大了，你的母親被亞瑟刺死，你的妹妹不知所蹤……”
阿琛沒能聽完這個被他封存的故事，他的精神猛地炸開，從那個骯臟惡臭的水塘中消失了。
玥兒感覺自己似乎置身于一處繁華的市場，大量的行人在忙亂的穿行著，一切都是霧蒙蒙的，有些潮濕與陰冷。
“這兒是哪兒，先生？”玥兒想拉住身邊一位頭戴禮帽，手提雨傘的紳士，可是她的手虛幻的穿過了那位先生，玥兒感到有些迷茫。
“這兒是霧都，玥兒小姐。”忽地，在玥兒的身后，一道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的聲音像是雪山上的融水，連綿溫婉。
玥兒連忙回頭看去，就看見一頭戴紗帽的倩影，撐著一把精致的陽傘，優(yōu)雅的站在河邊的石橋上。
玥兒十分的驚喜：“謝謝您，尊貴的夫人，您是琛先生的？”玥兒有些猶豫，她對那位女士接下來的回答，充滿著忐忑與不安。
“夫人？呵呵呵，姑娘不用擔心，”女子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我不是阿琛的夫人，當然我更不可能是他的母親。玥兒小姐大可放心”
玥兒有種自己內(nèi)心被窺視的羞澀，臉頰緋紅。
“我只是阿琛心中的一道幻影罷了，所以我才能知道你的名字，并和你這樣輕松的交談。對了，玥兒小姐，我想阿琛一定沒有和你說起過我，你可以叫我石楠。”
“石楠，天哪，你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名字。”玥兒不解。
“我是一個卑賤的妓女，玥兒小姐，石楠是霧都的人給我取得名字，日子久了，我也就只剩下石楠這樣的名字了?！迸悠降恼f著，“如果你繼續(xù)在這個段記憶中走下去，你就會知道阿琛和我的故事。”
玥兒驚訝且慌亂，她不明白為什么阿琛的記憶深處會留有一個妓女的影子，她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她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方式去對待這位化名石楠的流離之人。
“冷靜，玥兒小姐，我并不是干擾你和阿琛之間關(guān)系的癥結(jié)，雖然時間緊迫，但是你還是稍稍的看一下這段記憶吧。我相信你眼見的真實，會比我的話語更有說服力的?！笔崧曊f到。
玥兒覺得這樣肆意的窺探別人的記憶并不是一個有教養(yǎng)的人應該做的。但是，她內(nèi)心中躁動的情感又不由得她撒手離去。
“就看一眼?！鲍h兒想著，剎時間，玥兒周邊的畫面鮮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