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容易理解。
比如說發(fā)生了一件事情,你用道理去解釋,比較容易講通。而如果你專門去做一件事情,去驗證一個道理,那樣造成的后果,往往不一定是你想象的樣子,不管是起因結(jié)果還是過程,就往往被人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了。要是被有心人曲解,那就更加百口莫辯。
明川禪師一開始還要對那個佛門公案說上幾句,看李西山并沒有多少興趣的樣子,就只能作罷。
恰在此時,明川禪師看到個小沙彌正在那里閑逛,就把小沙彌喚過來,輕聲囑咐一番,然后借口還有事情前往處理,讓小沙彌帶著李西山和楊見山先隨處看看。
李西山是善解人意的人,看明川禪師沒有攆人,還特意安排小沙彌陪著自己兩人,很心滿意足了。
李西山看了眼明眸皓齒、長相清秀的小沙彌,小沙彌就單手豎在胸前,深深施了一禮,然后在前面帶路。
李西山和楊見山跟在后面,繞過幾個人群之后,小沙彌把身體站直,站在那里。
李西山看了看等在那里的功德箱,馬上有了些領(lǐng)悟,“小師傅來寺中多久了?”
其實許愿池也有。
不過李西山和楊見山都是須眉男兒,尤其是青衫讀書人李西山,別只顧著瞪眼看,顧不得心中念想了。
小沙彌還明白,李西山這樣的男子,會影響那些女子許愿的,就干脆不把李西山往許愿池領(lǐng)了。
小沙彌瞪著純凈的眼眸,雖然眼眸純凈,但是顯得有些空洞,空洞卻不顯呆滯,但要說空靈,遠(yuǎn)遠(yuǎn)未到。
而且小沙彌眼珠微微外突,比常人顯得大了一些。
小沙彌字正腔圓回答道:“三年。”
其實按年齡來說,小沙彌和楊見山算是同齡人,只不過個子小了一些,長相和經(jīng)常風(fēng)餐露宿的楊見山相比更是稚嫩很多。
倒不是說楊見山顯得老氣,就是那份沉穩(wěn)的氣態(tài),小沙彌真不能比。
但要說那份天真伶俐,楊見山也比不過小沙彌的。而且小沙彌來寺中,也根本不是三年,而是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經(jīng)在寺中了。
不過,來方丈大師這邊當(dāng)值,確實剛滿三年。
這三年時間對常人來說不短,對小沙彌來說,少了些時間長短的概念。
“三年,都在做什么事情?”
小沙彌想了想,“除了早課晚課,也在練功房練功?!?p> 在方丈大師那邊當(dāng)值,最輕松了,就是偷懶的時候才去方丈那邊的禪房門前打會瞌睡,其余時候都不用管。
其實不光小沙彌如此,其余師兄也是這樣在方丈那邊當(dāng)值的。
不過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小沙彌偶爾進方丈大師的禪房,是不敢在方丈大師的禪房里面呆久的,也不光是方丈大師看不見東西那眼窩有些瘆人的緣故,反正小沙彌是說不清楚。
“師父發(fā)給你銀錢,你都會拿來做什么?”李西山問得很隨意,無非是覺得一句話也不講,顯得氣氛有些尷尬。
楊見山是不可能陪李西山聊天的。讓楊見山和小沙彌聊天,就更不可能了。
小沙彌沒想到讀書人會問這個問題,撓了撓腦袋,指了指眼前的功德箱,“自然是積攢功德?!?p> 李西山笑了笑,李西山就掏出一根黃澄澄的東西,放進功德箱里面,然后再雙手合十,像模像樣拜了三拜。
小沙彌皺了皺眉,看李西山還算恭敬,就又去了兩個功德箱旁邊。只是不明白為何功德箱旁邊的師兄為何把佛號念得那么響,又不是沉甸甸的銀元寶。
李西山在另外兩個功德箱旁邊,依然如此。
好不容易等到用齋飯時間,小沙彌終于不用陪在李西山和一個背小竹箱的小啞巴身旁。
來到李西山楊見山身邊,讓小沙彌離開的,還是明川禪師。
明川禪師來到李西山和楊見山身邊,先雙手合十,再問楊見山李西山愿不愿意去禪房和方丈一起用齋。
李西山無可無不可,就看了看楊見山。
楊見山點頭,明川禪師就當(dāng)先帶路。
小沙彌走得慢,自然聽到住持師父的問話,雖然有些疑惑,卻不會多問。
廣法寺是有內(nèi)外住持之分的,不過內(nèi)住持垂垂老矣,已經(jīng)不再過問這些事情,明川禪師就只能一肩挑之。
名不正卻言順。
明川禪師帶李西山楊見山走過長長的迂回青石小道,轉(zhuǎn)過兩處影壁,來到一間禪房外面。
黃昏中,有位老者手持一把掃帚不急不慢掃著落葉。
其實不止黃昏,在早上,在午時,哪怕是在夜間,也經(jīng)常見老者持帚清掃本來就留不住幾片的枯敗落葉。
明川禪師停下腳步,老者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確實是老眼昏花,并非有意為之。
明川禪師還是打了個稽首,然后和李西山楊見山再轉(zhuǎn)過一處影壁,來到一間禪房外面。
此處,就是廣法寺方丈——明心方丈的禪房了。明心方丈的禪房,除了孤零零坐落此間,與其它禪房并無兩樣。
明川禪師先以指扣門,再說明來意,也報出了楊見山和李西山的名字。
里面的人稍稍停頓了一會,似乎在整理什么,然后才開口,“請進?!?p> 明川禪師推開禪房門,李西山脫掉靴子,楊見山先把小竹箱放好,再脫掉鞋子,和李西山先后走進禪房。
明川禪師站在門口,等李西山、楊見山已經(jīng)進去,并沒有跟進來,“齋飯過會送來,請方丈和兩位貴客稍等?!?p> 方丈明心抬起頭看了看楊見山,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明川禪師就把禪房門關(guān)上,放緩腳步、輕輕離開。
明心方丈的禪房,僅有一位小沙彌當(dāng)值。不過此時小沙彌并不在這邊,應(yīng)該是得了方丈授意,一個人去用齋飯了。
確實如此,大多時候,都是小沙彌逛蕩夠了,用過齋飯,再給方丈帶回來一份,之后再送還食盒。
楊見山被明心方丈看了一眼,微微皺眉。
李西山還好,就是沒好意思調(diào)侃一句。
老和尚那邊,看似李西山登門,老和尚待客,其實恰恰相反,李西山才是奇貨可居的一方,反而最不用擔(dān)心老和尚有什么算計。大不了把楊見山往那里一扔,你老和尚有本事就接著,我李西山還樂得清閑。
掌柜那邊就更不用說了,老和尚沒能得手,掌柜就沒有什么不滿意了,所以楊見山受惠頗多。
十萬大山和無盡苦海那邊,李西山是沒有任何辦法,就是純粹路過。
當(dāng)然,本來是可以打打秋風(fēng)的,但是被老瞎子鳩占鵲巢之后,加上李西山虎落平陽,更何況人家本來就是一條過江猛龍,還不是一般的猛,李西山就只能唯楊見山馬首是瞻了。
被犬欺?那倒不至于。
其實,對李西山來說,不只是路過,不過對楊見山來說,真的就只是路過了。
來到這邊還能怎樣?那位老先生確實已經(jīng)不能拿楊見山怎樣,但是對李西山來說,這才是最大的癥結(jié)所在。
李西山到現(xiàn)在還是沒能想明白,雖然李西山和楊見山在這里和如魚得水不沾邊,但要說如何阻礙叢叢,還真沒有。
“大和尚是看不見東西了?”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李西山還是心直口快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