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山狠狠瞪了楊見山一眼,好在沒有人在意。
楊見山倒沒有去追問年輕人。
風波平息,眾人散去,李西山和楊見山也隨著離開,可是人群里有一個神情平淡的黑衣老者,卻引起了楊見山的注意。
黑衣老者看起來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區(qū)別,走進旁邊的酒樓,過一會又走了出來,看樣黑衣老者對酒樓不太滿意,嘴里念念叨叨,抱怨酒樓的不盡人意,酒樓老板跟在后面,點頭哈腰,口中一再解釋,并保證以后改進,歡迎貴客下次光臨云云。
黑衣老者并沒有得理不饒人,像是真的提出了寶貴意見,從酒樓老板心悅誠服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
黑衣老者離開酒樓,七拐八拐走進一條小巷,然后走進一間宅院,很普通的小院子,和周圍宅院相比沒什么特別。
黑衣老者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這才嘿嘿笑了兩聲,忽然和常人無異的胸口一下子鼓起來,把躲在遠處偷看的楊見山嚇了一跳。
李西山神情倒沒什么變化,難道有方寸物?確定不是,那這個人是?
黑衣老者從懷里掏出一壺酒和一個油紙包,輕輕放在石桌上,老者先打開酒壺,聞了聞,微微點頭,再打開油紙,露出金燦燦一整只燒雞。
黑衣老者倒不著急喝酒吃肉,不過說的話,卻有些醉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就像這燒雞,萬萬不能和肘子放在一起,百年陳釀和九十年陳釀,也不能放在一個酒窖保存,哪怕臨時也不行!”
黑衣老者嘿嘿一笑,“豪奪確實做不到,巧取實在要靠腦子。”
黑衣老者喝了口酒,“七年之后,我司空摘星,就算是跪下來求,也要讓你小子做我的關門弟子,萬萬莫要做那明珠暗投、錦衣夜行的荒唐事。”
老者說完這句話,又嘿嘿笑了一會,這才拿起燒雞,啃了一口,似乎不過癮,又灌了一大口酒,酒肉混在一起,慢慢咀嚼,滿臉陶醉。
楊見山這才注意到,黑衣老者的左手,只剩下兩根手指。
“盜圣?氣質也太差了點吧?!崩钗魃綋狭藫项^皮,“那傻小子?怎么會呢?”
楊見山也覺得莫名其妙,不過盜圣的手段,看來還是不容置疑的,就憑胸口塌下去一大塊這么長時間,一般人也做不到的。
不過,這選徒弟,而且是關門弟子的眼光,不敢茍同。難道真是這門技藝走上通天大道的途徑?這邊,確實沒有騙這一說法。掩耳盜鈴,先騙過自己再說?說不通的。
李西山搖搖頭,當先離開。
楊見山楞了一下,還是沒有多問。
楊見山一直覺得,有些事情,李西山也不一定知道。
楊見山對于此,當然不會明說。
李西山明明知道楊見山要問什么,楊見山不問,李西山也不肯直接說。往往是李西山憋到內傷,就更不愿意主動去說了。
李西山帶著楊見山依然這般走走停停,曉行夜宿,遇到事情就過去看一看,卻也不多過問,更不愿牽扯過深。
這之間,李西山似乎刻意避開那些深宅高墻,只往那些無以計數的平常宅院和少得可憐的官府衙門處行走。
楊見山就看過幾次衙門斷案。
一個年輕婦人和一個有婦之夫有過幽會,后來被婦人的丈夫得知,兩人對背地里兩廂歡好事實供認不諱。婦人的丈夫不肯原諒兩人,選擇送兩人進公堂,哪怕被抓的男子媳婦哭天喊地,愿意原諒自己丈夫,也自愿去對方家中為奴兩年,一樣于事無補,婦人丈夫依然不肯原諒,幽會兩人被當場腰斬。
還有一對親兄弟,因為一點瑣事,竟然對簿公堂。官老爺聽完之后,雷霆震怒,傳喚兩人婦人,當堂各自杖責三十。三十杖責打完,妯娌兩人臀部以下,就沒有完整的肉了,鮮血淋漓,被人抬回家,休養(yǎng)不好,命也有可能搭進去。原來兄弟兩人本來感情極好,只是妯娌之間有些嫌隙,在背后拱火,親兄弟兩人竟因為一點撲風捉影的小事打了一架,還不解氣,然后對簿公堂。
還有一位欲要經商男子,借了別人兩錢銀子,也值很多個銅錢了,卻不小心銀子丟了,攤販生意沒做成,更加還不起銀子,眼看還銀子的日子到了,便去求債主,能不能寬限時日。債主不肯,當即扭送男子來到官府。官老爺聽罷,當場帶人去男子家中,把值錢不值錢的東西拉出來一大堆,債主揀選了好多有用的東西,債務當場厘清,借債男子被當庭杖責五十、拖回家中,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命硬不硬。
還有一位老嫗,拉著一個壯漢來到衙門,原來壯漢不小心撞了一下老嫗,老嫗堅持要壯漢道歉,壯漢覺得事情太小,自己也不是故意,老人也僅僅是被撞了一下,別說摔到,就是一個趔趄都沒有一下,便堅決不肯,只說要讓老嫗打自己幾下出氣。街上也有幾個小伙子倒是躍躍欲試,想幫老嫗打壯漢幾拳,但是掂量幾眼壯漢的拳頭,都放棄了。老嫗也沒有打壯漢,卻拉著壯漢對簿公堂。官老爺聽后,毫不猶豫,讓一個力氣大的衙役拳打壯漢,壯漢整整挨了十拳,被打得鼻青臉腫,老嫗滿意之后,事情才得以解決。
還是一個年輕人和一個老人。老人上了年紀,身材枯瘦,已是風燭殘年,這次來到公堂的起因有些無奈。年輕人擺攤賣白粥,老人嘴饞,就喝了一碗,無奈身無分文,又沒有親人幫忙墊付,年輕人養(yǎng)家糊口,又不想白白丟掉一枚銅錢,就收攤后找官老爺想想辦法。官老爺卻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思索一番,就要打老人十杖還債。老人覺得實在挨不過去,從口袋中抖抖索索摳摸好一陣,終于掏出藏了很久也沒舍得花的僅有的一枚銅錢,遞給年輕人。官老爺讓衙役打了老者十個耳光,并在臉上刺一“賊”字作為懲戒。
······
各地官老爺幾乎沒有什么像樣的政績,都在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即便是這樣的小事,也很少,三五十天也難遇到一起,所以每個官老爺管的轄區(qū)都很大,卻不需要什么頭銜。
官老爺大多時間都在忙著吟詩作對,或者哄老婆孩子開心,當然,如何當好孝子賢孫,也是官老爺極在意的事情。官老爺孩子是不多,可是老婆多啊,也夠他們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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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酒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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