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世子相邀

　　萬事萬物只因那一句話而沉寂，江懷聘恍若未覺，坦然地望著雀兒，等待著，半點不著急。

　　微雨早在他們用飯間便不知不覺止住。

　　夾雜雨意的風吹過雀兒煙青色的裙擺，美人如玉，寫意出遺世獨立的繪卷，令人心折。而她偏頭，對上顧從宜看過來的視線。

　　他近在遲尺的桃花眸里，此時盛滿一片復雜。

　　一場無聲對峙最終還是他率先敗下陣來。顧從宜移開視線，淡道：“想去便去。”

　　這話如落地驚雷。

　　車廂內(nèi)的顧靜抒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就連守在馬邊的顧準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江懷聘意外地動了動眉梢。

　　其實他也是抱著會失敗的心態(tài)來的，誰知顧從宜還真就松口了，那接下來就只看——

　　江懷聘的唇邊勾起勝券在握的笑，隨即把目光重新放回了雀兒面上，只見她低垂著的鴉睫宛若蝶翼，撲閃撲閃仿佛脆弱地不堪一擊。

　　他不信她會拒絕。

　　事實也如正如他所想，她行了一禮，嬌嬌抬臉，眸子含著春水似的看得人心神一蕩。

　　少女柔聲：“世子盛情，卻之不恭?！?p>　　恍惚中能聽見顧從宜冷笑一聲，只覺不堪入目地別過臉。

　　車廂內(nèi)的顧靜抒再次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這、這什么情況？

　　小雀兒移情別戀了？！不能吧，長得也沒二哥好看?。?p>　　這下連顧準也沒話說了。

　　江懷聘沖一旁挑了下眉，顧從宜懶得理他，打著哈欠進了馬車。

　　“任何事經(jīng)過了她同意就行，完了記得把人給我送回來。”什么人啊，不過是約一下午而已他擺什么勝利姿態(tài)？

　　顧靜抒卻被自家二哥進來后臉上驟變的臉色給嚇到。

　　好家伙，敢情大度全是他做的表面功夫，實際上恨不得出去把人撕了。

　　任何事經(jīng)過她同意就行？她在顧府竟是能做自己主么？

　　江懷聘意外地看了一眼面如止水的小“丫鬟”一眼，一時心有駭浪，面上卻不顯，只在外點頭，語氣是說不出的春風得意：“這是自然，二公子放心。”

　　顧從宜的聲音從馬車內(nèi)傳來顯得有些失真的悶，聞言漫不經(jīng)心應了一聲，便不耐道：“顧準，愣著干嘛？駕車?！?p>　　“是?！鳖櫆驶厣瘢像R車，看了留在原地的雀兒一眼，冷著臉頷了頷首才一甩長鞭。

　　鞭聲清脆響亮，打得旁觀者心頭一顫，誰也不敢多說什么。

　　“駕！”

　　雀兒目送他們離去，江懷聘回頭溫柔一笑：“我們也走吧?！?p>　　馬車內(nèi)，顧靜抒瑟瑟望著某人陰云密布的臉，有他在，溫度直比冬日下雪，不由吐槽道：“不愿意你就別答應啊。”

　　裝什么大方，這又不是他顧二公子的人設。

　　“你懂什么？”顧從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聲。

　　“嗯嗯，我不懂，所以我才不會因為拱手讓人了又來暗自生氣?！?p>　　顧靜抒搞不懂他們這些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顧從宜一進來就抱臂靠著馬車壁坐下，那是一種極其不服氣的姿態(tài)，聞言還要哼哼兩句，“你以為我樂意？那是雀兒自己的意思?！?p>　　“我可沒聽見雀兒說自己想去?！?p>　　顧靜抒在馬車里只能聽到他們那幾句寥寥無幾的談話，但這件事她還是可以確定的。

　　“有些東西不用說?！碧岬竭@個，顧從宜倒是很得意，飛揚的神采終于綴亮了那雙漂亮眼瞳：“她的想法我看一眼就懂了?！?p>　　但懂是一回事，愿意讓她放手去做是一回事，現(xiàn)在他一想到他倆孤男寡女相處就渾身不爽利又是另一回事。

　　顧靜抒看著他那雙眼睛的光迅速暗淡下去，一過經(jīng)年，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還是見不得這幅畫面。

　　五年前二哥回來就已經(jīng)被打碎了一身傲骨，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重現(xiàn)了往日意氣，雖說是幼稚了點，但誰說這樣不是代表更有血有肉了？

　　她主動詢問：“世子為何要向一個婢女邀約？”

　　說完，顧靜抒也看了眼某人不太好看的臉色，倏地改口：“我不是說小雀兒不好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階層規(guī)矩這個東西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如同世道對女子的偏見一般難以消除。他貴為世子，素來恪禮，怎就今日發(fā)了瘋？”

　　這個形容還真是……

　　顧從宜不是沒想到這一層，但這個人到底想做什么，為什么這么做以及怎么做，這些都不在他的關(guān)心范圍之內(nèi)，他想的只是她想做什么？

　　在與他南轅北轍另一條街道的雀兒也在想，這人到底想做什么？

　　大抵只有江懷聘是真的心情很好，先是在成衣鋪給她換了身時下最火的菱紗流仙裙，再將人拉到妝造坊吩咐妝娘們好好拾掇一番，金銀流水一樣的花，一點也不見外。

　　在等待間隙，“江南世子和顧二公子的婢女游街”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

　　若只有“世子”和“丫鬟”這兩個關(guān)鍵詞可能還沒什么，偏偏這個丫鬟前綴是“顧二公子的”。整個江南誰不知道顧二公子的“英雄事跡”，誰不知道他對這丫鬟疼之愛之？怎么會在世子身邊了呢？

　　一時間類似“小丫鬟終于失寵另尋新歡”和“世子橫刀奪愛”的劇本已在戲樓里醞釀。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現(xiàn)下坊外這條街早已聚集了不少看戲的，卻也只敢偷偷躲在貨架后，或者混跡街邊喝茶的人群中等，不敢擾世子大駕。

　　但當世子真領(lǐng)著一嬌嬌美人兒從妝造坊出來，在下那幾層石階時甚至伸出了手并道“小心”時，人群里還是制造出了一陣不小的驚呼。

　　只見那少女烏發(fā)紅唇，站在世子身側(cè)依舊不卑不亢，氣質(zhì)清矜疏淡，讓人不忍褻瀆。

　　顧二公子平時甚少帶她一起出門，她自己一般出門也就專門走那一條路，少有人真正見過。

　　但在江南城百姓眼中，這位能江南城兩位神一般的貴公子扯上關(guān)系，她本身也屬于傳說中更讓人好奇和驚艷的存在。

　　能讓世子紆尊降貴至此，看來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