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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星水鏈

第一章 晴天逢變,雨中作亂

銀星水鏈 露苑 3343 2012-09-20 22:38:14

  中巴車行駛在午后的柏油公路上,司機望望天空,暗嘆南方太陽太毒,雖是微云天氣,倒比北方的響晴天還熾熱。車里沒有空調(diào),只開了窗戶通風,幾十號發(fā)熱體相偎相依,都是滿身的汗意。

  正是鴉沒鵲靜的時候,忽聞后排打雷似的一聲吆喝。

  “少胡說,你才是賊呢!”穿著格子衫的大漢站起來,揪住一個少年,照臉給了一下,咋咋呼呼喊道,“停車停車!”

  售票員扭著微胖的身體擠過人叢,不耐煩地嚷道:“吵吵什么,我們這兒只管運人,不管拿賊?!?p>  少年扶著座位站起身來,清俊的面頰浮腫發(fā)紅,神態(tài)依舊冷靜,似乎大漢的兇神惡煞、乘客的指指點點、售票員的酸言辣語通通與他無關(guān)。嘴邊浮起淡然的微笑,他說:“你手上的錢包里裝著我的身份證和學生卡,我下午要去學校報到,麻煩把證件還我!”

  大漢面皮微紅,見周圍乘客綿密如針的目光從少年移向他,他扯住少年的領(lǐng)子,向司機說:“停車停車,我和他去公安局說理!”

  司機見這漢子膀大腰圓,巴不得他趕緊下去,趕忙讓司機停車。大漢得意洋洋地掃視全車,乘客紛紛躲避他的目光。

  “小屁孩,跟我叫板!”車一開走,他將少年拋在地上,提拳要打。

  少年咬緊嘴唇,一聲不吭,只是抬起頭看著大漢汗津津的臉。囂張的漢子動作一滯,竟被他目光中的寒冷生生逼退?!八懔?,老子大人大量,饒你一回。”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快步逃離現(xiàn)場。

  少年拂去衣服上沾得灰塵。想到行李還在那輛絕塵而去的車上,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所幸天色尚早,應(yīng)該趕得上去學校報到吧……

  柏油在陽光的炙烤下散出焦臭的味道,路長得沒有盡頭,他站起身,往車開去的方向走。

  跳下K字頭火車,夜辰趕緊把迎新志愿者工作證、記者證往脖子上掛,悶熱的站臺擠滿乘客,呼吸像擠牙膏一樣困難。將外套脫下來塞進背包,提起行囊,將票根扔進垃圾桶,往出站口走。

  夏末秋初的天說變就變,陽光漸漸被陰云遮蔽,眼見著就要下雨,吹起了一股風,倒也涼快,站口有旅游社、商團的接站人員,當然還有迎新志愿者擺得帳篷。

  他不費什么力氣就找到圣凡大學的篷子,號稱南部第一高校的圣凡大學,帳篷上沒有任何商標、冠名,就兩個大字:圣凡。

  “你個罪人,跪下?!彼囆g(shù)傳播學院學生會會長郝沫沫瞪了夜辰一眼。

  “是,老佛爺開恩,小夜子領(lǐng)罪來了。”夜辰作勢便要跪下。

  “算了算了,你拖到今日才回來迎新真是懶得出圈,我明天要是不能在院網(wǎng)上看到一篇歌頌咱志愿者偉大精神、把新生感動到痛哭流涕的報道,我就把你……”

  “明白?!币钩揭涣餆焹阂ゲ稍L志愿者們。

  “急什么,”郝沫沫一句話便將他勾回來,“你去采訪那個女孩,今年咱學院參與迎新的新生就她一個,還是獨立報到的,你得學會抓新聞點找典型人物——”

  “得嘞,您請好!”夜辰飛也似地向她指的女孩跑去,把她的喋喋不休甩在腦后。

  “阿姨,您喝水?!币钩?jīng)_到目標身邊,看到那女孩雙手端著透明的塑料杯,遞給不住扇風的學生家長,工作證上整整齊齊寫著“墨凝靨”三個字。

  看到夜辰脖子上的記者證,她伶俐地說:“師兄好!”

  “師妹好!”夜辰嗲著嗓子賣萌,附近的師兄噓聲一片。

  牛毛小雨零零落下,負責登記新生信息的學姐們加快速度,筆桿飛舞如判官奪命筆。

  “學姐,”墨凝靨蹲下身,雙臂墊著頭趴在堆滿資料袋和登記表的桌子上,像一只柔軟的布偶貓,“讓他們都上車吧,到車上把登記表發(fā)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填好,再收上來,不然都濕了。”

  “好主意,聽你的?!睂W姐顯然被她可愛到了,忍不住用手指點了點她涼涼的鼻尖。

  總算在大雨傾盆前讓最后一波新生都上了大巴車,學姐們火速讓新生填好資料單,收上來核實姓名、人數(shù)。

  “沫沫,舞蹈系還差兩個人,有一個打電話跟我請假了,還有一個越清枝沒到?!睂W姐向郝沫沫說,郝沫沫看看手表,馬上就六點了,當即立斷說道:

  “我在這兒等他,你們先走。一會兒到了學校,學長們利索點幫大家搬行李,不許借機和女生套近乎?!?p>  夜辰正準備上車采訪新生,被郝沫沫一把拖了回來。

  “得留個人幫越清枝搬行李,就你了?!?p>  “沒問題,我來等越清枝。您回去吧,或者您換個人跟我一塊兒等也行啊,看見您我緊張,我尿頻!”夜辰說。

  車中的女生們?nèi)滩蛔⌒α似饋?,卻被窗外快步跑來的幾個人引住目光。

  兩個男生合撐著一把傘,跌跌撞撞地走來。奇怪的是他們?nèi)硕荚趥阃猓皇歉髯陨炝艘恢皇值絺阆隆?p>  司機開了車門,大家才看清傘下遮的是兩臺單反相機。

  “我的個天,幸好沒掉皮?!逼渲幸粋€消瘦白凈的男生嫻熟地從相機包里拿出干布將相機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又拆下UV鏡,拿刷子刷干凈,再抹了一遍鏡筒。

  “Co,咱能回去忙活嗎?不至于這么會兒就掉皮了。”另一個年長些的男生瀟灑地靠在車窗上,滿臉的安然自得。

  “老大,你別新買了防雨罩就站著說話不腰疼?!盋o反唇相譏。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同車師姐不懷好意地笑道,“他們下周就軍訓(xùn)。”

  Co和老大倒抽一口涼氣,覺得再也不會好了。

  雨傾盆,山路上水流成河,好在兩邊都是蔥蔥綠樹還攔著網(wǎng),不至于山體滑坡,砸出個天地石棧相鉤連、蜀道難于上青天。

  “又要做《軍訓(xùn)簡報》啊……按慣例不是下學期開學訓(xùn)嗎?我防曬霜、曬后修復(fù)都沒買?。 盋o哭一聲兒,捶一下地,接一張學妹遞的紙巾,響亮地抽著鼻子。

  “哎呦,不至于,你這哭得跟寡婦葬夫似的,”老大撓了撓耳朵,“團長大人的短信來了,《軍訓(xùn)簡報》攝影記者的名單。猜猜藝術(shù)傳播學院的是誰?”

  “咱們?”

  “咱們。猜猜文院的是誰?!?p>  “珂君。”

  “Bingo.還有蔓雪穗?!?p>  Co兩眼一翻,猛咳一陣才順過氣兒來。

  “師兄,蔓雪穗是誰?。俊币粋€小女孩拍了拍老大,張著大眼睛問他。

  “那可是一梅超風,我等皆被她碎過腦殼,現(xiàn)在還有后遺癥,走道的時候腦袋里的碎骨渣子嘩啦嘩啦響,腦漿常從耳朵、鼻孔往外流?!盋o淚水縱橫。

  女孩默默掏出塑料袋干嘔。

  “你還不算最凄涼的,咱那位‘蔓氏綜合征’深度患者還沒躺倒呢,你就先暈了!”老大干笑了幾聲,不無譏諷地說。

  “誰啊?”Co哽著嗓子問。

  “夜辰唄。他一碰上蔓雪穗就心慌氣短、四肢不調(diào)、六神無主??粗桑@回做簡報,夜辰肯定是文字記者,要是把他倆撥到一起做采訪任務(wù),那就熱鬧了!”老大奸笑不止。

  夜辰打了一個嘹亮的噴嚏。

  “感冒了?”沫沫問道,他倆正在帳篷底下靠抖腿取暖。

  “肯定被人念叨了,”夜辰扯出一張紙巾揉了揉發(fā)癢的鼻尖,“這個越清枝跑哪兒去了,還不來!”

  “就是說?。《颊f了六點之前必須到!這都七點半了!最過分的是連個電話都沒有!不知道請假啊!有沒有組織,有沒有紀律??!大一若散漫大二就作亂大三必滾蛋……”

  “哪里那么嚴重,”夜辰說,“你別動啊,我去買點吃的?!闭f完,他將外套往頭上一蒙,沖入路邊的小店,買了兩個牛肉漢堡,兩杯熱奶茶。

  還沒交錢,便聽得沫沫一聲尖叫,他忙放下東西沖向沫沫。

  她拼命向他招手,喊道:“快來快來!越清枝來了!”

  “越清枝來了你叫喚什么?”

  走近了些,夜辰才發(fā)現(xiàn)沫沫正扶著站不穩(wěn)卻硬撐著不愿倒地的越清枝。夜辰趕緊扶他坐下,問他哪里不舒服、出了什么事,可越清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在太陽下頭走了三個小時,又淋了雨,也說不清自己是中暑還是感冒,只覺得意識模糊、渾身無力,可他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倒下給別人添麻煩。沫沫又撥120又跟學校匯報情況,焦急的聲音被愈發(fā)密集的雨聲淹沒,夜辰打了個寒顫。

  一場秋雨一場寒,夏天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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