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nèi),狄鋒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干凈衣衫,摟著騭妹坐在床沿。
“你瞧瞧你,非把我的衣衫弄濕,叫夫君在外人面前丟丑,你才高興么?”
“誰要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剛才令我那么傷心!”騭妹眼圈還有些紅,撅著俏嘴靠在狄鋒懷里。
“哎,我剛才不是已經(jīng)道歉好多遍了嘛。”狄鋒笑道,“我看你呀,是小肚雞腸,生怕自己的丈夫不再愛你。其實你也不想想,咱們患難夫妻這么多年,我狄鋒是那種人么?”
“哼!誰知道?”騭妹斜乜這農(nóng)民一眼,“那個王淑鶯,又年輕又是相府千金、、、”
“瞧!醋勁翻上來,滿屋子都是酸味哩?!钡忆h點著騭妹的鼻子道,“那個王淑鶯,我可能相信她么?但今后這家里頭的事情,我肯定還是交到你手里才會放心。她最多也就一個正室的名分而已?!?p> “你想想看,你是小嘎子的娘,又掌管我們狄府的內(nèi)宅后院的所有大權(quán),地位能低么?除了一個名分,你還缺什么呢?”狄鋒邊說,邊窺探騭妹的神色,“說真的,今后她要是嫁過來的話,我還需要你幫我在家好好監(jiān)視那個王淑鶯呢?”
“哼,我干嘛要幫你?!”騭妹賭氣道。
不過,她的嘴兒卻沒再撅起了。
“呵呵,連丈夫的忙都不幫,”狄鋒含笑道,“那你可是主動申請打入冷宮啦。”
“對了,還有那個翠珠丫頭,”狄鋒又想起來,囑咐道,“你平常也多注意一點兒?!?p> “怎么?”騭妹警惕地看著狄鋒,“你又開始打她的主意了?”
“我要是打她的主意,那小丫頭還能到現(xiàn)在還完璧無損?!”狄鋒苦笑道,“她喜歡什么時候出去,上哪兒去,干了些什么,你都留心地給我記下來,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再到我耳邊嘮叨?!?p> “在家里頭,我真正信任的,可只有娘子你哦?!钡忆h開始把他那張大嘴湊過去。
“嗯,不要嘛!討厭!、、、”
騭妹半推半就地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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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閻王周播,原本是一個山寨的大當家,無本買賣做得非常大,里頭聚集了幾千近萬號弟兄。楚公舉義旗起兵發(fā)展之時,急需各方義士投奔,為求得同盟,便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小閻王,獲得了一大助力,這小閻王周播,亦成為了楚公麾下的一員猛將?!?p> “可惜呀,”另一個市民插話進來,嘆氣道,“現(xiàn)如今,這幫家伙卻成了真正禍害百姓的閻王和小鬼,到處打家劫舍,斂財掠物,強搶民女,幾乎無惡不作。他們不僅對富戶動手,連普通人家也不放過,動輒給你扣上劣紳、奸商的罪名,然后就提刀攜槍地闖進來均貧富!造孽呀!”
“是呀,你說說看,楚公怎么會相中這么樣的一個女婿?!”
“沒辦法,這就叫燈下黑呀!”
“怎么就沒人直言進諫,點醒楚公呢?”
“誰敢呀!小閻王周播可立下過大功,又貴為女婿,現(xiàn)在更掌管全軍的錢糧度支,名正言順地搜羅財物。你想想看,哪位義軍將領(lǐng)敢上奏呢?!”
“楚公英明公正,卻不想嫁錯了女兒??!可嘆,可嘆!”
、、、
聽著身旁襄陽市民們的七嘴八舌的議論,魏老俠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低頭喝了幾杯悶酒后,他無心再吃,付帳離開小飯館。從大街轉(zhuǎn)入一條小巷,又接連拐了好幾個彎兒,確認身后無人跟蹤,魏老俠走進了一家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雜貨鋪——“恩民貨?!?。
這家貨棧乃是諮議局戶科主事胡嚴設(shè)于襄陽城的秘密活動據(jù)點。胡嚴受命出外巡查訪問,抵達荊北行省時,恰逢練百三率軍大舉圍攻武昌,狄鋒趁機讓他想辦法送匿名函至練百三,走出了一手撤離武昌,北陷襄陽,威懾中原的震驚整個帝國的厲害棋招!
鑒于練百三這支義軍的活動,對于帝京朝堂政局變化和走向具有非凡的意義,狄鋒干脆令胡嚴暫停巡游,駐足襄陽,以便開展各種秘密活動、、、
當魏老俠進入貨棧的時候,扮成購貨行商模樣的胡嚴,已經(jīng)在店內(nèi)守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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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民貨棧后院的帳房里,還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干瘦,蓄有短須,顯得精明機敏。
胡嚴給魏老俠介紹,此人叫做郝仁,荊北行省漢川人,數(shù)次考舉人不中,為養(yǎng)家糊口,入幕為賓,當了秭歸知縣的幕僚師爺。練百三率義軍攻陷秭歸、誅殺知縣及諸胥吏衙役,郝仁落難出逃,中途被胡嚴遇見,幾番交談后感覺此人才華出眾,故而收為諮議局書吏,以恩民貨棧掌柜的身份在襄陽城活動。
“郝仁?好人?”魏老俠聽這個名字,不覺笑起來,“你可是漢川人,我魏老倌卻曾聽說過一句民諺哩!奸黃陂,狡孝感,又奸又狡是漢川!”
“老俠見笑了。我郝仁雖不敢說是一個好人,卻是真心仰慕狄大人,愿效死相隨?!焙氯市Φ?,“其實魏老俠剛才那句民諺,帶有以訛傳訛的成分呢。”
“哦?”
“所謂奸黃陂,狡孝感,又奸又狡是漢川,其實為諧音之誤,原本指的卻是著裝,叫做尖黃陂,角孝感,又尖又角是漢川?!焙氯式忉尩?,“黃陂的老百姓戴尖頂?shù)拿弊樱⒏械睦习傩沾饔薪堑拿弊?,而漢川的老百姓既有戴尖頂帽子的,也有戴有角帽子的。后來卻被誤傳為此三地民風奸狡,實在是大謬呀!”
“郝兄今日沒有戴帽子,”胡嚴打趣道,“看來真是一個不奸不狡、不折不扣的好人哪!”
諸人皆笑。
笑罷,幾人敘完舊情新誼之后,話題就不免談到了有關(guān)練百三的這支義軍。
魏老俠介紹了在飯館中所聽到的民眾議論,頗有些憤然不平:“倘不是因為有要事在身,我一定想辦法把那個叫什么小閻王的惡賊斬了,為民除害!”
“老俠,萬萬不可!”胡嚴聞言,連連搖手道,“這個小閻王周播,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搭上的一條線呀!”
“哦?鋒伢子怎么跟他搭到一伙去了?”
“練百三目前正處于飛速上升階段,將士歸心,民眾爭附,想在他身邊打開一個缺口可著實不易?!焙鷩澜忉尩?,“幸好,郝兄想出了一計妙策,跟這個小閻王周播拉上了關(guān)系?!?p> “郝兄,還是你來解釋一下吧。”
“漢川好人”于是給老俠介紹了如何與小閻王周播勾搭上的:
他們先建立了一個雜貨行,然后人上托人,想辦法當上了周播的銷贓商。周播及其手下弟兄搶掠來的財物,急需變現(xiàn)成易于攜帶的黃金白銀,不可能趕著那么多馬車、牛車的東西從一個地方奔赴另一個地方作戰(zhàn)。銷贓商吃的折扣都非常高,價值十成的物品往往到他們手里換不到兩成的銀兩,以此獲取暴利。搶掠者急于脫手,往往容易接受這種交易。而恩民貨棧不同,主要目的并不在賺錢,而是另有他圖,故而開價往往較其他銷贓商高出一倍,幾番來往后,恩民貨棧就壟斷了小閻王周播的銷贓途徑,成為獨家銷贓商。
借此機會,郝仁經(jīng)常與周播接觸,以其才華打動小閻王,成為他的心腹謀士之一,而周播作為重要頭目和楚公練百三的女婿,對于義軍的各項政策都有很大的發(fā)言權(quán)。通過這種方式,間接地影響了練百三這支義軍、、、
“這樣啊?!蔽豪蟼b皺眉道,“人聞楚公俠義公正,平買平賣,秋毫無犯,難道他對自己女婿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因為燈下黑,未曾察覺么?”
“楚公練百三能夠崛起草莽,制霸一方,絕不是個簡單人物。”漢川“好人”搖著頭道,“他叫周播保持原有部屬的編制,又讓他掌管錢糧等后勤工作,還裝作不曉得小閻王及其手下爪牙的惡劣行徑,實乃別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