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上玄月不知何時從云層里冒出頭來,溫潤的月光鋪灑下來,為三里桃花林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御河沉默良久,拖著重傷疲累的身子站起來,緊皺的眉宇間盡是難耐的神色,碧湖色長衫幾經(jīng)摔打,又被魔血腐蝕,早已破爛的不成樣,說不出的狼狽。
“讓我告訴你也行,你必須答應(yīng)放我安全離開。”
“你沒資格與本尊談條件?!笨粗茸宰鲋鴴暝挠樱寡┳旖枪雌鹨荒ɡ湫?。
御河啞然間覺得,世道仿佛已經(jīng)改變,還真是到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地步,他似乎只有認栽的份。
御河如此想著,表情憤恨地看向君怨雪,繼而將目光轉(zhuǎn)向一旁巨大的桃樹,再次說道:“這棵樹看似與桃樹相差無幾,實則它是一棵震雷木?!?p> 御河言盡于此,相信以君怨雪這般修為之人,這點該有的常識還是有的。突然他的神識感應(yīng)到,遠處有幾道不弱的氣息正在靠近,臉色大變的同時,身體化作魔霧隨風(fēng)遁去。
君怨雪沒有去追,既然說好放他離開,便沒有言而無信的必要,而且她倒是沒想到,那幾個人尋來的速度竟是那么的快,前后不過半個時辰,人便已在桃花林外。
他們一直停滯在桃花林外,不得寸進,定睛看去君怨雪才發(fā)現(xiàn),整個桃花林以一種極為巧妙的排列方式,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迷蹤陣法。
迷蹤陣乃是陣勢中最簡單的一種,它僅有一個迷惑人的作用,人一旦陷入陣中就會迷失方向,無論你前行多長時間,都只是在原地打轉(zhuǎn),而不自知。
看清迷蹤陣,君怨雪冷冷的一笑,一揮云袖一道神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將一棵桃樹擊毀。剎那間,原本被困在陣勢中的幾人,頓覺眼前迷霧散去,夜空變得澄澈起來,抬頭看去繁星滿目,明月高懸。
“西格兄,怨雪在那邊,我們過去?!?p> 原本陷入陣勢中與君怨雪斷了的聯(lián)系,再一次建立起來,裕羽喚了一聲西格,便御劍向君怨雪所在的方向飛去。
“哎…你等等老子!火燒屁股了還是怎的,這么急。”西格抱怨一聲,急忙御劍去追。
君怨雪隨后將目光看向那棵震雷木,與桃樹一般無二的外表很難讓人分辯。但它與桃樹有一個最大的區(qū)別,那就是震雷木乃是先生葉后開花,一歲一榮,萬年輪回方可生靈珠,靈珠取出后震雷木也會隨之枯萎,純粹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眼前這株震雷木少說也有萬年樹齡,長得郁郁蔥蔥,枝繁葉茂,枝葉間飽滿錦簇的花骨朵,嬌艷欲滴,仿佛隨時都能滴出水來。
整棵震雷木在這三里桃花林內(nèi),顯得特別的禿凸,別具一格不說,君怨雪還知道,震雷木花開的時候就是靈珠形成之時。
也就是重建神界,換回她的情根,所需要的材料——震雷之木靈珠。
距離震雷木開花大概還需要半個月時間,君怨雪并不著急,南風(fēng)城距離南海琉仙山不過半個月路程,此時距離門派對外招收弟子還有一個半月時間,中間如果不出紕漏,時間上絕對來得及。
“怨雪師侄…”
“世侄,總算找到你了?!?p> 思索著,裕羽和西格先后從桃花林里竄了出來,看到君怨雪松了口氣的同時喜上眉梢,紛紛向她喊道。
君怨雪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繼而將目光重新落在震雷木上,眉宇間陷入一陣沉思。然而身邊有一個話嘮,她想安靜的想些問題真的很難,剛開始思索西格直爽的聲音便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說世侄啊,這破樹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看他,為了找你急得臉色都白了,你怎么見到他,還是沒有好臉色呢?”
“西格大師,你多慮了?!本寡┑Φ馈?p> “你們兩個,不是……”
這兩個人不是在曖昧嗎?現(xiàn)在看來又不像,西格覺得他越來越糊涂了。
“沒有的事,西格兄莫要胡思亂想?!?p> 裕羽臉色頓時堪比鍋底,渾身冷氣直冒,看得西格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呃呃…”西格抿了抿薄唇,摸了摸鼻子訕笑兩聲,盡可能的掩飾面子上的尷尬。
“這桃樹有何不同?”裕羽見君怨雪盯著“巨型桃樹”,走了兩步站到她身邊,也跟著抬頭看去,“先生葉,后開花,似乎不是桃樹的特性。”
夜風(fēng)吹過三里桃林,馥郁花香隨風(fēng)飄來,嗅著花香西格無意間瞟了眼“巨型桃樹”旁邊,昏迷不醒臉色慘白如金紙的小女孩,面容有些熟悉卻又偏偏想不起來。
心下好奇,西格趁著沒人搭理他,向著小女孩走了過去。
當(dāng)他看到小女孩相貌時,腦海閃過初見君怨雪時的場景,那時小女孩似乎在她身邊。
西格發(fā)現(xiàn)小女孩的身體狀況極差,若非有丹藥作用在,只怕活不過一時三刻,看她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足有七八處之多,究竟是何人下手如此歹毒,西格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陰霾。
目光觸及到滿地碎竹,不難想象當(dāng)時君怨雪有多憤怒。
“三師叔說的不錯,這并不是桃樹,乃是一顆成型萬年之久的震雷木。”君怨雪幽幽說完,給震雷木布上一道結(jié)界。
“震雷木?!”對于震雷木,裕羽了解不多。
君怨雪也不愿多說,向唐秋兒走過去,將她抱起往桃花林而去。
“世侄,等等,你還沒說那小丫頭咋回事呢?”西格御劍追去。
裕羽眉頭微皺,一臉的不高興,看著震雷木沉思片刻,不甘心的跟上去。
回到土地廟,君怨雪將唐秋兒放下,王小燦走了過來:“神仙姐姐,你終于回來了?!?p> “燦兒有沒有跑出去?”
“沒有,燦兒很聽話的?!睜N兒眼里滿是認真的神色。
“那就好。”
君怨雪笑了笑,扭頭對久等在此的老大夫,擔(dān)憂的問:“情況怎么樣?”
突然多出來幾個人,老大夫很快就適應(yīng)過來,見其余人沒說話,眼前這十來歲的小丫頭卻先開口,憑著在數(shù)十年的閱歷,豈會看不出她必是主事之人,遂開口說道:
“高熱已退,已無大礙,姑娘不用擔(dān)心,吃幾貼藥,半個月就能痊愈。”
“如此甚好!”君怨雪凝眉,忽又想起唐秋兒失血過多,“麻煩大夫再替小丫頭看看,開幾貼補血的藥?!?p> 老大夫點點頭,走過去替唐秋兒號脈,隨后一臉驚訝的說道:“奇跡,當(dāng)真是奇跡?!?p> 沉吟一聲,老大夫接著說道:“老夫行醫(yī)多年,從未見過,一個人失血,超過本身血量的百分之九十還能活著,這丫頭堪稱奇跡?!?p> “失血百分之九十?”西格不可思議的看向唐秋兒,居然還活著,真叫人難以想象。
“姑娘,天色已晚,老夫這就回醫(yī)館,這藥你看是老夫派人送來,還是…”老大夫目光掃過西格,落在君怨雪身上,猶豫的說道。
君怨雪聞言,有些為難。
“我去,我跟你去?!蔽鞲裰鲃忧笕?。
君怨雪感激的點點頭:“有勞西格大師。”
西格隨著老大夫去取藥,土地廟其他小孩已經(jīng)睡著,王小燦拉著君怨雪,不時的打瞌睡,君怨雪心底有些觸動。
“燦兒,你先去睡覺,明天姐姐陪你去安葬娘親。”
“真的嗎?姐姐會陪我?”王小燦打著哈欠說道。
“自然?!?p> 得到了保證,王小燦實在是抵不住困意,蜷縮著身體,在他娘親身旁沉沉睡去。
“他們都是什么人?”直到此時,裕羽才有插話的機會。
抱劍而立,裕羽挺拔的身影,被夜明珠柔和的光線拉得很長。
君怨雪伏身查看楚天的情況,確實如老大夫所說那般,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對裕羽的問題也沒有避諱:“他救過我?!?p> “他救了你?”裕羽簡直不敢相信。
君怨雪點點頭,沒過多言語,艷紅色衣裳散發(fā)著迷人芬芳,是梅花的味道。
裕羽還想說什么,動了動嘴唇,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索性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眸光閃爍間,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天眼皮子跳了幾跳,旋即睜開眼,入眼的是熟悉的紅色。
“大姐姐…”聲音嘶啞難聽,嗓子難受至極。
“噓…好好休息,不要說話?!本寡⑺矒嵯聛?。
隨即想到大病之人,容易口干舌燥,便拿出一個水壺遞過去:“喝口水!”
楚天撲閃著眼睛沒說話,接過水壺艱難的坐起來,喝了幾口之后,頓覺火燒火燎的喉嚨清爽萬分。
“天還沒亮,繼續(xù)休息?!?p> 君怨雪交代一句,起身錯過裕羽時,腳步停頓了一下:“三師叔,你隨我來一下?!?p> 裕羽微微側(cè)目,默默將楚天黯然的神色收進眼里,繼而走出土地廟,靠在君怨雪身后一丈遠的青石上。
紅色的背影,看不出情緒。
“想辦法通知門內(nèi)尋找清羽師兄?!本寡┠曋祀H。
自南山寺分開,已過去兩個多月,清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亦無半點消息。
“嗯。”裕羽暗自點頭,一伸手,相信出現(xiàn)一只紅褐色的海螺。
“這是…”君怨雪回頭看見裕羽對著海螺打了幾個手決,隨后海螺亮起一陣紅芒,旋即紅芒消失,海螺就被裕羽重新收了起來。心底暗暗驚訝,回頭看向裕羽,卻聽他似嘲像諷的說道,“消音螺,仙門用來遠程通信的法器,用它可以向千萬里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傳遞消息?!?p> 裕羽的話君怨雪自然聽得明白,但他說話的語氣,還是令她心底一陣惱怒。旋即君怨雪瞪了裕羽一眼,飄身而起,隱沒在茫茫夜色之中。
“……”裕羽無言,只得無奈的返回屋內(nèi),那個所謂的救命恩人,還需要人照顧……
枯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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