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怨雪怎么也不會想到,來的人竟然是清羽,他跑得很急,背上還背著一個人。白色的衣衫,花白的頭發(fā),看上去極為熟悉。君怨雪來不及細想,快速跑出結界迎上去,就連比之前還要嘈雜幾倍的鳥叫,都顧不得了。
“大師兄,這是…”
“小師妹,快點,我們進結界里去,掌門圣尊受了重傷。”
清羽一眼便瞥到不遠處的結界,草草說了下情況,就背著羽靈圣尊,急吼吼向結界沖去。
君怨雪見他急得,連結界的特性都忘了。未免造成“撞墻”的悲劇,趕緊在他撞上之前,將結界撤了。然后閃身來到他身邊,重新布上結界,幫著他把羽靈圣尊,安放在草地上。
“大師兄,師尊這是怎么弄的,你們不是好好的,在參加蟠桃盛會嗎?”剛一安定下來,君怨雪便被羽靈圣尊,白衣上片片猩紅,嚇得一把跌坐在他身旁。低頭發(fā)現(xiàn),羽靈圣尊睜著眼睛,還有些意識,內心不由得浮上一絲喜色:“師尊,你有沒有怎樣?”
清羽張了張口,不知從何說起,看她將注意力,放在掌門圣尊身上,不免有些為她擔心。掌門圣尊的傷很重,丹田被碎經(jīng)脈盡毀,已是不治之癥,他怕掌門圣尊沒了,小師妹會受不了。
“丫頭…”羽靈圣尊閉了閉眼,又艱難的睜開,伸出因為修為流逝,而變得蒼老得手,拍了拍君怨雪的小手,示意她不用擔心。
然而君怨雪又怎么會不擔心,眼前這人怎么著也是她師尊,把她從襁褓里拉扯大的師尊。教她瞞姍學步、牙牙學語,教她修煉之法、仙法法門,這么多年師尊對她的關愛與呵護,她不是體會不到,只是她天性默然又無情根,根本就不懂得表達,內心對師尊的感激之情。
“師尊,不要說話,讓徒兒替你療傷?!闭f罷就將自己體內的真元,源源不斷的向羽靈圣尊體內注入。然而,無論她輸入多少真元,那些力量就仿佛泥牛入海一般,眨眼間便消失的干干凈凈。
“丫頭,別白費力氣了,扶我起來,為師有要事交代?!庇痨`圣尊說罷,就要掙扎著坐起來,君怨雪擔心他的身體,趕緊伸手去扶。
清羽看了看小師妹小小的身板,怕她只撐不住,也趕忙靠過去搭把手,費了好大的勁,羽靈圣尊才在兩人的幫助下,盤膝坐好。
“丫頭,跪下!”
為了將師尊扶起來,君怨雪額頭,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她還來不及松一口氣,羽靈圣尊威嚴的聲音,便在頭頂炸響。她驚愕的抬起頭,對上羽靈圣尊不容抗拒的眼神,渾身一顫乖乖跪了下來。松軟的青草地,倒也沒有隔人的硬物,跪在地上并不難受。
“師尊…”師尊想要干嘛?難道要因為她從蟠桃盛會上溜出來,想要責罰她?想到有這個可能,當初就不該怕無聊偷溜出來,君怨雪神情,頓時有些沮喪起來。
一旁清羽看在眼里,同樣也緊張的不得了。不過,一想到掌門圣尊如今的身體狀況,又沒那么緊張了。聰穎如他隱隱能夠猜到,掌門圣尊想要做什么,只是不知道是早打算好的,還是臨危受命。
果然清羽的念頭剛剛落下,羽靈圣尊已經(jīng)溝壑遍布的額頭上,徒然亮起一團白色光芒。白光中一片虛幻的白色鳳羽,漸漸脫離出來,虛浮在空氣中,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看上去無比圣潔,隱隱有濃郁的,仙靈之氣流露出來。
羽靈圣尊不發(fā)一言,驅使著那片白色鳳羽,向君怨雪額頭飛去。
君怨雪不明白師尊想要干什么,卻是在那片羽毛出現(xiàn)的同時,臉色一白。它散發(fā)出來的白光,讓她的身體極為難受,仿佛身體內有千萬只螞蟻,在四處亂串,渾身麻癢難耐,說不出的不舒服。
君怨雪下意識的想要逃離,離那片看上去圣潔無比,對她來說卻無比詭異的鳳羽,越遠越好,那樣她就不會這般難受。
可是她卻發(fā)現(xiàn)身體無法動彈半分,心知是羽靈圣尊在她身上動了手腳,令她無法反抗,只能被動接受。猛然間,君怨雪心底涌起一股悲嗆之意。她抬頭看向羽靈圣尊,想要說什么,目光卻在觸及到,他緩慢衰老的容顏時,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張原本粉嫩如嬰兒般的臉,早已不知去向,映入眼簾的臉,蒼老如老樹皮一般,溝壑叢生、仿佛就是一個即將逝去的遲暮老人。
他的頭發(fā)隨著蒼老化迅速脫落,還沒來得及掉到地上,就化成灰逝去。君怨雪搖搖頭,想要將看到的一切甩出腦海,卻無法做到,那一幕幕情形,宛如夢寐,令她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師尊…”
君怨雪想哭卻不知道該怎么哭,亦沒有半滴眼淚,感覺眉心一涼,那片詭異的鳳羽,瞬間融入她眉心。同時耳邊響起,羽靈圣尊變得飄忽不定的聲音。
“丫頭,這是墓宮掌門印記羽仙印,從此以后,你就是墓宮第九十三代掌門人。這些東西也留給你,對你以后會有大用,切莫隨意揮霍。你本身怨氣頗重,羽仙印乃是圣潔之物,對你有意想不到的好處,除非出現(xiàn)其他變數(shù),你大可不必擔心怨氣會爆發(fā)。為師大限已至,這邊去了……”
君怨雪突然發(fā)現(xiàn)身體可以動了。她撲過去,想要最后觸摸一下,羽靈圣尊蒼老的臉龐,似乎那張臉一如從前一般粉嫩。然,指尖還未碰到,那張臉就化作了飛灰,不多時他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之前他坐過的草地上,只留下那件白色的宮服,證明曾經(jīng)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過。
旁邊空地上,散落著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君怨雪不知道是些什么,只知道那是師尊,留給她最后的念想。
稍微愣了愣神之后,君怨雪額頭上,羽仙印記忽明忽暗的閃爍著白光,冰涼舒爽的感覺襲遍全身。緊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疼痛,直痛得她汗若雨下、面若金紙,讓她恍惚間以為,那一絲清涼舒爽只是錯覺。
體內那無數(shù)麻癢的感覺,在疼痛中,向著她的心臟涌去。原本分散的感覺匯聚到一起,演變成鉆心之痛。她想要叫出聲,卻又怕一旁清羽擔心,于是就只能咬著唇瓣,死命的忍著。那原本粉嫩的唇瓣,被她咬得血跡斑斑,看上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泣血杜鵑花。
好在那股子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直到那股痛意完全消失,君怨雪這才虛弱的跌倒在地上。
整個身子都虛弱的沒有半點力氣,她就那么枕著手臂,伏在青草地上,紅衣瀲滟似血鋪展開,三千青絲隨意散開,卻不顯半點凌亂,宛如與這片青草地融為了一體,畫面極盡美感。
結界外不知何時起風了。片片粉色櫻花,如雨般瀟瀟而落,遠處天河之上,那滿天喜鵲搭建成橋,牛郎織女相會其上相依相偎,畫面唯美至極。
看得清羽不由得呆了眼,想到小師妹說過想要看牛郎會織女,有心想要叫她,張了張口還是忍住了。剛剛經(jīng)過掌門圣尊隕落的大悲,怕是再美的畫面,她也沒心情觀看。
還不如讓她冷靜一下,等下次有機會再來看就是,畢竟牛郎會織女既然不是傳說,那么每年七夕必定還會出現(xiàn)。若因此讓小師妹落下魔障,對修煉,對墓宮都不是什么好事,小師妹現(xiàn)在可是墓宮的掌門,言行舉止皆代表著墓宮的臉面。
清羽溫潤的目光,落在君怨雪眉間白色羽仙印上,淡然的笑了笑,眸子里柔光似水:“小師妹,你還好吧?”
他看著她蒼白的只有巴掌大的小臉,只以為她是受不了,掌門圣尊逝去的打擊,卻也幫不了她什么。掌門圣尊隕落他也是難過的,只是感受沒有小師妹那般明顯,大概這就是親疏的緣故。
“大師兄,蟠桃盛會結束了么?”
君怨雪意識有些渾濁,她的視線不知道落在何處,聲音空靈讓人捉不住、摸不著,就像一陣風輕拂了過去,留下一縷涼絲絲的感覺。
“出了些意外,提前結束了?!毕氲侥切奶於档纳衩厝?,那些或驚心動魄,或單方面壓制性的打斗場面,以及那個高高在上,卻卑鄙無恥的小人,清羽就覺得憤慨不已。眼底紅光涌現(xiàn),內心漸漸滋生出無窮的恨意,師傅說的沒錯,東方仙界之人,果然都是一些虛偽造作的偽君子、真小人。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且讓他逍遙一段時間。”君怨雪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目光透過結界看向天河上空,喜鵲已經(jīng)散了,不知不覺她竟是錯過了,牛郎會織女的精彩畫面。
其實,當清羽背著師尊到來的時候,她便猜到蟠桃盛宴上出了狀況,只是以仙界那群人的實力,她很難猜出,是誰有那個本事打傷師尊?;蛘哂型鈦碚咭膊灰欢?,她不敢妄加猜測,亦不敢采取任何行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快離開仙界,回到海外修仙界,這樣她才能考慮,下一步該怎么做。
回過神,她就看到清羽竟然為此,有墮仙的危險時,君怨雪就堅信他是知道實情的。只是現(xiàn)在他不想說,她也不想追問,即便知道也不過是徒勞,平白為自己添堵。
清羽自是明白小師妹是在點醒自己,意識逐漸恢復清明,暗道好險的同時,也皺起眉頭:“小師妹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回……”君怨雪正打算說話,猛然間注意到,不遠處一棵櫻花樹,一陣顫動。蒼白的臉上神色一變,揮手將草地上的東西,盡數(shù)收進隨身空間,順便撤了結界,大聲喝問:“誰在哪里?”
隨著她的話落,櫻花樹又是一陣顫動,一道人影從樹上滾了下來,看那人模樣似乎受了重傷……
枯墳
第一更,大家?guī)蛶兔κ詹叵?,有存稿不會斷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