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滿木柴的壁爐里時不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動,愜意的暖流仿佛一只舒展著四肢的家貓趴在屋內每個角落。
四周可靠的木板,更是把屋外寒冷的風雨嚴詞拒絕在外。
酒館內,是與正下著暴雨的外界格格不入的,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的溫煦愜意。
而趴在前臺的少年,便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昏昏欲睡起來。
少年身上穿著的是簡樸卻打理的很干凈的麻衣,一頭烏黑雜亂的頭發(fā)仿佛路邊沒有人在意的野草,平凡普通中卻充滿了旺盛的勃勃生機。
面色白皙卻不蒼白,一對劍眉目中蘊含著的幾分堅毅,給少年的樣貌增添了棱角分明的剛毅感。
然而此刻的他,正在酒館溫暖如春的烘托下腦袋如小雞啄米般不斷重復著下落、驚起兩個動作,顯然正努力與困意做著斗爭。
只不過看上去,效果并不明顯。
仿佛上天注定要讓少年克服怠惰的誘惑,明明是在不會有人選擇外出的暴風雨,卻依舊有幾位遠道而來的身影在風雨中悄然到來。
哐當——
酒館的木門被人粗暴的推開,凜冽的寒風頓時摻雜著雨水迫不及待的涌入,頓時嚇得家貓驚慌失措的逃離,再也不見蹤影。
猝不及防的冷風刺激下,幾乎已經快要墜入夢鄉(xiāng)的安徒頓時一個激靈,還沒看清人,就已經下意識的發(fā)出詢問。
“需要些什么?”
“兩個房間和最好的食物,還有,記得照顧好我的馬?!?p> 當睡眼惺忪的安徒抬起頭,那映入眼簾的身影卻驟然讓其一驚,殘留的睡意也登時嚇得不翼而飛清醒過來。
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長相瘆人可怖的老人,讓人不寒而栗的綠油油瞳孔,宛若一團鬼火在靜靜燃燒,一眼看去身上沒有一絲肌肉,松弛的皮膚緊緊吸附在骨頭上。
仿佛剛從墓地里爬出來的干尸,絲絲寒意頓時自心底油然升起。
點滴成串的雨水從雨衣上滑落,再加上屋外正呼嘯著的風雨,更有了幾分陰氣森森的感覺。
安徒敢發(fā)誓,眼前這個神似干尸的家伙,絕對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見到過最離奇的一個!
然而很快,幾個小腦袋的出現卻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安徒這才發(fā)現,在干尸老人的身后,竟還跟著幾個大小不一的孩子。
此刻面容稚嫩的他們仿佛一只只剛破殼的小雞,正好奇的打量著酒館內的環(huán)境,昂首挺胸的神色中卻時不時流露出莫名的倨傲。
叮當一聲脆響。
安徒的視線中,一枚銀燦燦的杜隆不知何時落在桌上,咕嚕嚕旋轉幾圈后才不斷震顫著安分倒下來。
“怎么了小鬼,不動身難道還要我來伺候你嗎?”
“哦,哦哦?!?p> 麻利的收下銀幣,安徒不敢耽擱,立刻就從身后掛滿鑰匙的墻壁上取走其中靠上的兩個小心遞給對方。
披上門口掛著的雨衣,安徒輕車熟路頂著臉上冰涼的雨水沖了出去。
幾分鐘后,五匹上好的馬匹出現在了酒館后面的干燥馬廄里。
它們和安徒心愛的棗紅小馬擠在一塊,食物槽上也裝上了甘甜的干草料和一些谷物。
等到一身風雨的安徒迫不及待的再回到酒館,映入眼前的正是幾個正聊的熱火朝天的孩童。
他們的表情神采飛揚,臉上絲毫不見方才的拘束,顯然在內心中也同樣畏懼著此刻不在場的干尸老人。
不由多打量了那些小孩幾眼,似乎是留意到了安徒的目光,那幾個孩子皆是神色驕傲的撇過頭去,似乎根本不屑和安徒有所交流。
安徒也不在意,視若無睹的準備好熱騰騰的食物后,馬不停蹄的轉身上樓。
很快,安徒便端著仍帶著絲絲血液的牛排、黑麥面包以及一碗今晚贈送的蔬菜湯出現在干尸老人房門外。
敲門,進入。
陰森的外表讓安徒心底不由打了個寒顫,低下頭以示恭敬后,趕緊放下手中熱騰騰的食物。
然而正當安徒打算離開時,身后卻傳來了干尸老人冷淡的聲音。
“慢著?!?p> 聲音剛一響起,那仿佛兩張砂紙不斷摩擦的嘶啞感,頓時讓安徒的汗毛根根立起。
“把這個,貼你們村子的布告欄上。”
“……如您所愿,大人?!?p> 不容安徒多說什么,幾枚加什便隨著一卷略微泛黃的羊皮紙出現在了面前。
不卑不亢的安徒恭敬的點了點頭,這才收起充當小費的加什和羊皮紙,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鑒于現在外面正沙沙的下著傾盆大雨,安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現在就出發(fā),而是坐回了桌臺前,那卷古黃色的羊皮紙則被安徒隨手放在身旁。
天色漸漸昏暗,一個個自視甚高的孩子也紛紛上了樓休息。
終于,等到一切歸于平靜,窗外的夜色早已灰沉沉的遮蓋了遠處的田野。
確認再也不會有人來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安徒這才起身伸個懶腰,準備前往位于酒館二樓那個屬于自己的房間。
提起油燈,臨走前的安徒隨意一瞥,只見那昏暗的光線籠罩在桌上的羊皮紙上泛起擁有奇特魔力般溫暖油潤的光澤,正靜靜躺在安徒眼底。
相比于其他廉價的紙張,制作繁瑣的羊皮紙素來有著‘紙中貴族’的美譽。
堅韌、書寫感、輕便、昂貴……這些都是它令人咋舌的特點,就連一些規(guī)模較小的貴族都舍不得去使用。
而現在,它卻即將如任何一張廉價的麻紙一樣,張貼在布告欄上接受日曬雨淋。
這里面又記載了什么信息,竟值得作為載體的羊皮紙這般屈尊降貴?
猶豫了一下,安徒還是將它一把拿起。
反正明天就要張貼出來了,我今晚看看不過分吧?
沒多少猶豫,回到自己房間的安徒便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羊皮紙。
然而這一看,卻在安徒心中陡然掀起一股驚濤駭浪!
“這……這……”
砰的一聲,安徒眼中的震驚毫無掩飾,再不復剛才的平靜,猛然起立之下甚至連身后的凳子掀翻了都沒有察覺。
羊皮紙上面的字跡不是很多,甚至只有寥寥幾行。
但就是這幾行字,安徒確信,只要明天出現在布告欄上,絕對會引起整個村莊的震動!
“居然是獵魔招新,而且還是這么偏遠的地方!”
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各種形形色色的恐怖魔物,每一種魔物對脆弱的人類而言有著致命威脅的詭譎能力,上千年來對人類造成了無與倫比的巨大傷亡,歷史上更是出現過多次無比恐怖的滅城級魔潮!
而一直抗擊在抵御魔物第一線的,就是名為獵魔人和巫師的兩種強大生靈。
也正是存在著這兩種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存在,才讓人類在魔物的侵害殺戮中艱難存活了下去,不至于淪落為口糧。
而所謂的獵魔招新,便是最常見的,從普通人中挑選出幸運兒,一步步成長、最終蛻變?yōu)閮纱笾е坏墨C魔人的方法!
迫不及待的安徒馬上細細閱讀起羊皮紙上的內容,油燈那黃色的燈光照映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
根據羊皮紙上的內容表示,想要成為獵魔學徒必須要符合三個條件。
一是年齡不得超過十五歲。
二是交付一枚厄里斯的高昂價格,作為參與資質測試的代價。
三則是進行測驗,只要資質符合要求,便算是通過了獵魔招新。
腦中紛雜的念頭一閃而過,安徒眼底的興奮微微收斂,開始認真比較起自身的條件。
首先是年齡,盡管安徒近乎一人負責著整個酒館的營生,但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安徒前世社會上摸爬滾打積累的經驗支撐,這也是為何酒館真正的老板會在試用幾年后,便放心旅游而讓安徒一人經營的原因。
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間,按照安徒計算,即使?jié)M打滿算也離十五歲還差一段距離。
第二個條件是支付一枚厄里斯,這對安徒來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在這個世界中,一枚厄里斯等同于十枚杜隆,而一枚杜隆則相當于十枚的加什。
安徒這些年全部的積蓄加起來,差不多就已經有了十多枚厄里斯的樣子。
至于第三點的考驗的天賦是什么羊皮紙上沒有任何描述,反而讓安徒下意識的感到些許不安。
但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好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安徒眼底的欣喜若狂才漸漸消褪,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個機會千載難逢,無論如何他都不允許自己什么都不做就錯過!
而等到成為了獵魔人,自己就能找到辦法從那可怕的夢魘中活下來了吧。
酒館內,
明眸皓齒的少年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