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石牛官寨外面便一陣哄鬧。
許忘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走出來,問道,“怎么回事?如此吵鬧?!?p> 卻見一群土人正撕扯著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邊罵邊拉,將他扭送到許忘面前。
眾人圍著許忘跪下,那個年輕道人也被拉著跪下,可他是極不情愿的。
“怎么回事?”許忘又問了一遍。
“回老爺,這賊人把我弟弟給毒死了?!弊ブ廊说闹心昴凶诱f道。
許忘聽了,轉(zhuǎn)頭問道人,“他說的屬實嗎?”
“屬實,可就是……”
沒等年輕道人說完,中年男子掄起拳頭就砸道人的頭,幸好人群中有幾個怕出意外而跟來的中原人忙攔住了。
“別在我面前撒野,”許忘擺出架勢來,當(dāng)了些日子的頭人,他明白,在勇猛好斗的土人面前,自己的好言好語會是懦弱的象征。
許忘問年輕道人,“你接著說,就是什么?”
道人揉著頭說道,“他弟弟原是為情所困,尋死覓活,來我這兒求醫(yī)問藥,我一看,這是心病,如何醫(yī)得?”
許忘好奇道,“不能醫(yī)?那你咋又醫(yī)死人?”
道人道,“我平生最見不得為個女人就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了,大丈夫處世,何患無妻?我便對他說,我有一味藥,能免去世間百般情苦?!?p> “我知道了,是毒藥,”許忘笑道。
“頭人英明,我便取給他,告訴他,吃了便會死,誰知他說,‘我現(xiàn)在與死了何異!’一口吞了。估摸時辰,此刻恐怕已魂游泰山了。”
聽完道人的調(diào)侃,許忘忍不住笑出聲,那中年男人看了,氣不打一處來,又不敢發(fā)作,只好向道人發(fā)泄,又喊打喊殺起來。
雖然好笑,但是許忘想想,這人所作所為,和那些圍觀跳樓喊快跳的人何異?既然幫不了,那就別開口,不僅不幫忙,還落井下石,實在卑鄙。
許忘肅然道,“既然行醫(yī),自然救人為先,醫(yī)者仁心,怎能不加勸諫?勸諫不了,你自然該讓他別處去醫(yī),哪有你如此孟浪,草菅人命?那人處在情急之中,你還去激,過錯自然少不了你。我看你還是個道士,讀的都是什么經(jīng)?御女心經(jīng)?真是球經(jīng)不懂,抱著母豬聳?!?p> 許忘一通話說得道士一愣一愣的。
“管家?”許忘喊了一聲。
管家從身后走上來,側(cè)耳聽候。
“照土司律法,有人情急,誘導(dǎo)自殺者何罪?”
管家有些為難,說道,“土司沒有律法,全憑習(xí)慣,過去未聞有這等事,”
“照我看,就該關(guān)他二三十年?!?p> 管家有些為難,說道,“老爺,咱地牢最多只關(guān)一年,”
“為什么?”
“因為大多數(shù)關(guān)半年就病死了?!?p> “這樣啊,那就關(guān)他兩年吧,看看他的造化。”
中年男子不服,說道,“老爺,要是兩年他挺過去了,那不是便宜他了。”
許忘有些為難,不知道還有哪些處置辦法,于是問道,“管家,通常都有哪些處罰形式?”
管家眼睛一下放出光來,如數(shù)家珍般說道,“老爺,這就多了,有打板子、栓鏈子、戴木枷、穿木靴、戴鐵手銬、坐軟凳、猴子搬樁、挖眼、割耳、吊、抽腳筋、弱水、丟硝坑、石刑……”
許忘聽得呆了,原來這兒還有如此繁復(fù)的刑罰藝術(shù)。
許忘想了想,要照顧到死者家屬的情緒,又得起到警示意義,實在難辦,這兒又沒有專門的法律顧問,只能照自己覺得公道的來判斷了。
他說道,“罪由,我前面已經(jīng)說過,人死你要負(fù)極大的責(zé)任。管家,你去驗明尸首,若情況屬實,就將他割舌刺面,省得整天胡言亂語,再打一百板子,賠償銀子。關(guān)地牢半年,若是活著出來,就隨他去吧?!?p> 許忘問中年男子,“這樣判,你服嗎?”
中年男子道,“老爺判得不差,我弟弟自己也魯莽,就不要他陪命了?!?p> 許忘卻不回頭問道人服不服,要不要上訴。
陪同道人的一個中原人道,“老爺,容我說一句,他是有度牒的,你們治不了他的罪,該將他引到西川府去,由府尊定罪,老爺這樣做,恐怕要生出許多是非糾葛。”
許忘一聽,先是氣憤,后是為難、疑慮。
心想,“這咋辦?還涉及引渡條例?上升到區(qū)域問題?搞不好還驚動土司,要是別的頭人有什么想法,不得參一腳進(jìn)來,到時候說不定還得運作來我審判失誤,給我論罪?要是陳朝對土司有想法,說不定就拿我做由頭開刀……”
一瞬間有一百萬個可能……
許忘如臨大敵,腦袋飛速運轉(zhuǎn)。
過去實習(xí)的經(jīng)歷浮現(xiàn)在眼前,一個產(chǎn)品出了小問題,導(dǎo)致一個訂單被取消,就因為這樣,生產(chǎn)主管、經(jīng)理、工程師、采購……十幾個部門開啟郵件大戰(zhàn),互相攻擊,最后由最初發(fā)現(xiàn)產(chǎn)品問題的生產(chǎn)主管背了鍋,因為他要求立刻停產(chǎn)上報,讓客戶知道了。
后來調(diào)查表示,這個小問題是可以圓滑處理的,因此生產(chǎn)主管雖然表面被表揚,實際上作為背鍋俠被打壓了。
這也是他離開那個公司的原因,這樣的公司,今后一定不會好過的。
但是,自己現(xiàn)在能離開嗎?
李悅琴派來監(jiān)視他的兩個總旗輪流找他練武,變著法兒監(jiān)視他。
如果自己要跑,恐怕半路上就遭黑手了。
“如果我引渡這道士去西川府呢?”許忘想了想,立刻否認(rèn)了,“如果我真引渡他走了,還沒等西川府定罪,我就得被土人給恨死吧?以后還怎么在這兒混?”
許忘只得說,“先關(guān)起來,我稟報土司后再做計議?!?p> ……
回到書房,許忘如釋重負(fù)的坐下,“對嘛,一開始就該把鍋甩給土司,不管土司做什么決定,都聽土司的?!?p> 許忘志得意滿的笑笑,腦海里浮現(xiàn)出李悅琴清冷美麗的面龐,他想,李悅琴那張總是微笑著,從容淡定的面容,在幾天后收到自己的奏報,恐怕就得皺皺眉頭了。
“你在想哪個女人了?”阿佳立在門口,臉上帶著些許不悅。
許忘回過神來,驚訝地問,“你怎知道?”
阿佳像貓兒一樣溜進(jìn)屋來,鼓著氣說道,“女人的直覺。”
許忘突然壞笑著說道,“那你再感受一下,我現(xiàn)在想干什么?”
阿佳一臉興奮,苗條的身段一扭一扭的,誘惑滿滿地走過來,頗為嬌羞地說,“怎么,開竅啦?”
許忘突然解開上衣,從里面掏出一塊玉鐲子,展示道,“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怎么樣?是不是晶瑩剔透、光彩照人?”
許忘以為阿佳會高興,誰知她竟然嘴巴一歪,眼睛一斜,小腳一跺,哼哼唧唧地轉(zhuǎn)身離去。
許忘看著手里的這根所費不貲的玉鐲子,陷入了深思。
“原來再貴重的東西,到了不喜歡的人那里,連個塑料圈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