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送倪維去火車站交代了他幾句,便又乘車來到了染廠。沒有Jimmy在身旁,忽然間感覺工作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工作和上學完全是兩碼事啊。先找一下林娟吧,走進了二樓辦公室,林娟正坐在辦公桌前認真的敲打著電腦,我沒好意思打擾她,便站在門口,這女孩挺漂亮的啊,跟蕭冉完全不同的味道。蕭冉是一個長相清純的女孩,天然去雕飾,又有些許青澀,會給別人一種初戀和美好的感覺,眼前的林娟雖不施粉黛卻少了些青澀而多了些干練,但是眼睛依然很透徹似乎未經(jīng)世故,不過人感覺挺高冷的,不像蕭冉那么容易親近。我正想著,這時林娟看到了我:“怎么就你一人過來的”?“是的,Jimmy有別的工作安排,最近一段時間我自己在這里”,我答道。
“這樣啊,今天生產(chǎn)挺正常的,現(xiàn)在沒什么事,要不你先回宿舍休息吧,晚上有幾個柜子要出,到時候再叫你”。
哇,這么好,我“哦”了一聲,回到宿舍打開電視,都是些無聊的節(jié)目,不覺間昏昏沉沉的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都已經(jīng)到下午了。出去吃點東西,又返回了宿舍。沒事干,Jimmy也不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可真夠無聊的。有時候想想忙起來的時候,人倒是踏實的,沒事干老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一樣。不覺間又睡著了,有時候我挺佩服自己的,我可真是能睡啊。
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子巍,快起來,出事了”。啊,我趕忙起來打開門,外面正下著瓢潑大雨,倉庫主管陸師傅一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壞了壞了,咱們準備裝柜的貨物被雨淋了,趕緊過來幫忙”。我來不及穿外套便隨著陸師傅一路小跑的趕到倉庫。因為今天晚上要裝柜,好多貨物都從倉庫里拉了出來放在外面堆著,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打的我們措手不及。等我趕到的時候,好多工人師傅正急急慌慌的把箱子往倉庫里搬,林娟也在現(xiàn)場。這下完了,這幫人怎么不提前看看天氣預報啊,我心里罵道,我這剛轉(zhuǎn)正,就出這檔子事,要是真出不了貨,還不知道公司怎么處理我呢。
顧不上那么多了,先過去幫忙吧。雨沒有要停的意思,一陣閃電劈過,把黑夜撕裂了一道口子。林娟指揮著大家,先找一塊比較大的雨棚把貨物盡可能的遮住,然后幾個人并成一排接力,把箱子一個一個的順到倉庫里。我們像打仗一樣,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終于把外面所有的箱子都重新搬回到了倉庫,這雨也停了???,這鬼天氣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心里罵道。
趕緊讓林娟清點一下貨物,看看今天的柜還能不能正常走。“淋濕的太多,肯定不夠”,林娟說道,“這樣吧,我先跟貨柜司機商量一下,讓他們等我們一個晚上,我們今晚加班加點的去補貨,能補多少算多少,我們跟貨柜司機一點補償”。
200塊錢,司機答應等我們到早晨七點,林娟趕緊打了幾個電話把生產(chǎn)任務布置下去。這該如何跟公司匯報呢,我心里想到。突然間打了幾個噴嚏,好冷,我這才注意到自己渾身都濕透了,還沒有穿外套,剛才忙的一身汗,現(xiàn)在汗干了,渾身發(fā)抖起來。林娟看了我一眼:“你趕緊回宿舍換換衣服,別感冒了”。我也看了一眼林娟,她也是全身濕漉漉的,頭發(fā)被雨淋濕,一撇劉海粘在前額上,沒有上午的那股高冷范,卻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感覺?!澳阋彩恰?,我說道。
我一路小跑回到了宿舍,洗個澡換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心里默念今晚的貨可一定要補齊啊,這要晚了交期,我可不好交差啊。
睡了整整一天,又攤上這么一檔子事,今夜肯定是無眠了。我點了一根煙打開電腦(我是死皮賴臉問工廠要了一個快報廢的電腦),漫無目的的瀏覽著網(wǎng)頁,大家不要多想,那時候還沒有QQ,更不可能有黃色網(wǎng)站可以看的,我一直都是一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就是看看時政新聞,漲漲知識。
手機響了,一看林娟。
“你好…”,我還沒剛開口,里面?zhèn)鱽硪粋€急切的聲音:“子巍,趕緊過來,我在廠門口右邊的馬路上,后面有個人一直追我,快點快點,我好害怕”。
咦,怎么會叫我啊,廠里不是有那么多人嘛,我心里一陣納悶。
“真的假的啊,你開玩笑的吧”,我問道。
“你這人怎么這樣啊,快點好嘛,求你了”。
不確定到底怎么個意思,但是救人要緊啊,如果是真的,這小姑娘可要被糟蹋咯,那可不行,不能便宜了流氓。雖然平時我膽子不大,但是我還是有俠義心腸的,金庸小說對我影響挺大的,英雄救美,還別說,我經(jīng)常夢到過這種場景。
我快速穿上鞋,飛奔的向廠門口跑去。出了大門,在地上順手抄起了一塊石頭。馬路上空空的沒有看到人。我正納悶呢,忽聽一聲傳來:“子巍,是你嗎?”從路邊的溝里探出一顆頭來,嚇了我一跳。我趕緊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人呢?”
“聽到我在打電話,那人跑了?!?p> “你認識嗎”?
“不知道,沒看清,我都嚇死了?!彼€在打著哆嗦。
“這么晚了,干嘛還出門啊”,我問道。
“今晚要加通宵,我回去拿點東西”。
“怎么不讓人家送送你啊”。
“很近的,走回去也就十來分鐘,沒想到碰到這事?!?p> “我送你過去吧”,我說道。
我把她送到家里,她上樓換了身衣服,拿了點文件便又跟著我往廠里走。
估計她噴香水了,有點刺鼻,也許這就是她本來的體香吧,不過還是挺好聞的,嗯,有點陶醉。她看了我一眼問道:“你在想什么呢?”
“沒,沒,我在想今晚你要加通宵,你要不嫌棄的話,到我宿舍去吧,反正我也睡不著,有什么需要的,我也能幫幫你”,我趕緊說道。
“想什么呢,別以為你幫了我就想占我便宜?!彼歉呃浞队殖鰜砹?。
“說什么呢,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蔽疑鷼獾拇鸬?。
一路上我沒有再跟她搭話,我生氣的走在前面,她默默的跟在我身后。到了廠區(qū)門口,我頭也沒回的去了宿舍。這一幕似曾相識,我還以為又碰上桃花運了呢。
我心里一直擔心著貨是不是能連夜趕出來,天剛蒙蒙亮,我便起來到了車間,林娟已經(jīng)在那里了。“還差一百多箱貨,趕不出來了,工人挺累的不能再干了”,陶廠長指了指在地上躺著休息的工人跟我說道。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了眼林娟。林娟說:“把能走的貨都裝箱吧,我們來跟客人溝通?!?p> 集裝箱走了,九點半左右的時候我跟公司匯報了情況,中午時分Justin和公司業(yè)務Vivian來到了廠里。馬總,陶廠長,陸師傅,林娟和我們坐在一起開了個會。Justin一臉嚴肅,問工廠為什么沒有提前預案。工廠解釋,因為廠里生產(chǎn)太忙,想著貨馬上就能裝走,所有才忽略了提前看一下天氣預報。Vivian希望工廠在一周內(nèi)把剩余的貨物補齊空運,空運費由工廠承擔。馬總沒有答應,強調(diào)這是不可抗力因素,補貨可以,但是只能船運,空運費堅決不承擔。這事就這樣僵在這里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馬總讓我們都出去,他自己跟Justin私下里說幾句,我們便退出了門外。林娟回去忙她的工作去了,我和Vivian站在門外焦急的等待著,里面時而大聲說了幾句,時而又小聲嘀咕著,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馬總走了出來跟我說道:“你老板叫你進去一下”。我慌忙推門進去,看見Justin一臉嚴肅的坐在那。
“Andy,昨天你在廠里都忙了些什么”?Justin問道。
“我...我...”,我昨天睡了一天什么也沒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啊,是林娟讓我去休息的,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次問題,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做工作要有計劃性,更要有預見性。不是單單的出現(xiàn)了問題再去解決,而是要避免出現(xiàn)問題,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要安排一線人員在工廠的原因?!?p> “我明白,但是這是突發(fā)情況,誰也沒有預料到?!?p> “如果你能提前發(fā)現(xiàn)放在外面的貨沒有任何的保護措施而提醒工廠幾句,這件事或許就能避免發(fā)生。但是馬總跟我講,他昨天一天都沒有看見你的人。他們不愿意承擔空運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廠里也有我們的人在,但是我們的人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我..我..”,我干你大爺,你個道貌岸然的老東西,竟然往我身上推卸責任,我在心里暗暗罵著馬總。
“這件事公司會對你做相應的處理”。說完起身走了。
你個臭老外,真不近人情啊,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昨晚我忙前忙后的,被大雨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就招來了這么一個下場?我心里很是郁悶。
馬總,你個老不死的,我繞不了你。心里想著便起身往三樓走去,這工作老子不干了,我今天非得要說出個一二三來不可.....
剛走到二樓樓梯處,手機響了,一看是Jimmy?!拔?,挨罵了是嗎”?咦,這消息可夠快的!
“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想怎么處理這件事啊”?
“我正要去找這個老東西算賬去,這人太他娘的不講究了。”
“我勸你別”,Jimmy說道,“除非你真的不打算做了?!?p> 這一問倒是真把我問住了,是哦,我真的想好了嗎?還是意氣用事?生活才剛開始有了點光亮,難道又要回到以前那看不見頭的黑暗里。我忽然間怕了,停下了腳步。
“Jimmy,你說我該怎么辦?”
“我建議你去找一下林娟,把這件事跟她說一下,相信她應該會有辦法。”
“她又不是老板,找她有用嗎?”
“有沒有用,你去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我這他娘的沒日沒夜的干活,卻落了個這么個下場”,我抱怨道。
“你啊,不要干死活,要多做些面子活,多做些大家都能看到的活,明白我的意思嗎?”Jimmy說道。
“面子活是什么活???”
“自己慢慢品吧,你以后要學的東西多著呢?!痹趺从质沁@句話!
在樓梯拐角處點了一根煙先讓自己靜一下,想著Jimmy剛才跟我說過的話感覺似乎有點道理,回到二樓找到了林娟。
“你們老板真是不地道,你們出不了貨竟然把責任推給我”,我氣憤的跟林娟說道。
“是嗎”?她頭也沒抬的答道。
“Justin親口跟我講的,Justin還說公司會處理我。我這比竇娥還冤呢”。
林娟突然大笑了起來,我愣了一下問道:“你笑什么?幸災樂禍?”
“不是啦,你這個怨婦?!彼呅χ吥闷鹞募叱隽碎T。
這什么意思,留下我一臉茫然的豎在那里。
不知道情況怎樣了,這幾天過的提心吊膽。不過公司并沒有找我,我還是像平常一樣定計劃,發(fā)報告,跟進生產(chǎn)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就這樣過去了一周,補的貨也照常走了,不過并沒有空運而是走了一艘快船。難道事情解決了?我沒事了?我心里直納悶。中間碰見過幾次林娟,一直都沒好意思開口去問,就是覺得這女孩雖然年輕,但猜不透她心里怎么想的。還是蕭冉好,一張嘴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嗯,等我這件事情解決了,要跟蕭冉聯(lián)系一下了,想著她去省城培訓應該結(jié)束了吧。
今天廠里來了幾個臺灣客戶,林娟一直忙前忙后的,廠里的幾臺機器需要調(diào)試,我也沒有事情可做,便出去到安昌古鎮(zhèn)逛了一下。在這里快兩個月了,還是第一次走出廠門。聽說安昌古鎮(zhèn)是ZJ省第一批公布的歷史文化名鎮(zhèn),大多建筑都還保留原樣,素有“碧水貫街千萬居,彩虹跨河十七橋”的美譽,進入古鎮(zhèn),踏著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路兩旁幾乎都是白墻灰瓦的房子,一片一片十分擁擠,中間一條河穿鎮(zhèn)而過,幾艘烏篷船在河上緩緩劃行。路兩旁還有很多盛開的梅花,樸素典雅,各家各戶的房子門口都掛著一串一串的臘腸,綿延數(shù)公里。這就是我小時候夢里的江南。
天秋月又滿,城闕夜千重。還作江南會,翻疑夢里逢。
風枝驚暗鵲,露草泣寒蛩。羈旅長堪醉,相留畏曉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