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送別
東山后，有人泣。
風(fēng)雨后，衣襟濕。
看湖海生平，聽取東風(fēng)消息。
莫向佛祖追笑語，只今松竹無顏色。
問人間，誰管生死別離？
付之一炬。
人生苦，心中淚，都不如杯中物。
落花生瞳孔里映照著江上的火光，火光里，仿佛間可以看見這樣兩個人，一個端坐的老僧，和另一個彎著腰伸手的老僧。
落花生將師傅也放在了師伯身邊，他想，這樣師傅師伯都不會孤單，師傅也不會怪他。
師傅和師伯，一輩子的師兄弟，如今也一起走了。
喝了一口酒，苦中帶甜，辣喉嚨，也辣眼睛。不過，落花生突然覺得這酒的滋味不錯，以前，他是為了養(yǎng)病喝酒。
今日，好像多了一個喝酒的理由。
辣酒入喉，似乎這杯中物，能讓他做那酒中仙。
雁心還在遠處指揮著大家，嚷嚷著一定要風(fēng)光的把大師送走，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不許哭。
辛小妹因為不會這些，現(xiàn)在的她在這里好像一個外人。和尚們的世界，她不可能融入進去；大師離去的悲傷，她也沒有那么深的體會。
她只是覺得，落花生這樣的少年，就該鮮衣怒馬。是誰為少年眉頭紋上皺紋？又是誰在少年心頭蒙上陰影？
她搶過落花生的酒壺，猛的直接灌下，烈酒辣喉，苦酒灼心，再多的不適，小姑娘也只是咳了幾聲，強行將酒咽下。
心里有很多話想說出來，可她不知道這酒勁來得如此快，來得如此猛烈。
小姑娘只能比了個大拇指，道一聲“好酒”便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落花生閃身上前，扶住將倒的她，從她手中取過葫蘆，用內(nèi)力封住葫蘆口。
姑娘也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她順勢依偎在落花生肩頭，口中喃喃著：“我跟你說，花生你是出家人，可不能對我有心思??！”
落花生就只是笑笑，如果他真的喜歡她，出家人又如何？他本就未真正出家，就說這光頭，還是因為藥毒導(dǎo)致他五歲起就沒了頭發(fā)。
落花生將葫蘆系在腰間，蹲下身將辛小妹背到背上?？赡苁怯行┎贿m，辛小妹將下巴搭在落花生肩頭，剛喝下的酒，又從喉嚨返回，打濕了落花生的衣衫。
沒有再意，落花生背著她回山上去。似乎是藥酒吐出來一些，辛小妹意識清楚了一點點。
迷迷糊糊知道自己正被落花生背著，她覺得不愧是學(xué)武功的，比他哥的背平穩(wěn)多了。
“哎！我說花生，跟我去闖蕩江湖吧！江湖的酒，可比你那些藥酒好喝多了。少年就應(yīng)該肩挑風(fēng)月，而不是背負大山?！?p> 借著酒勁，辛小妹反正一腦子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到時候，你負責(zé)牽馬，我哥負責(zé)做詩，雁心負責(zé)后面喊666。至于我嘛，辛女俠當然負責(zé)騎馬。
這樣，你不用為你的身份發(fā)愁。我哥也不用總是為那無能的朝廷四處救火，雁心也用不著總是想那么多，她明明只是個小丫頭片子嘛。
我也可以當我的女俠，偶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有時劫富濟貧，伸張正義?！?p> 聽到這里，落花生旁邊，雁心收回了，準備給好姐妹屁股上一巴掌的小手。
“哼，看你喝醉了，不跟你計較。”
落花生覺得辛小妹的提議不錯，不過啊，他可以聽出來。辛小妹嘴里說得這樣輕松，心底里最在意的其實是她。
行俠仗義是真的，但最放不下的反而是她。她心里在乎落花生的身份，所以她想著能夠讓落花生輕松下來。他心里應(yīng)該是極其佩服她那個四處救火的哥哥的。
同樣，她肯定也是關(guān)心雁心的，即便在她心里，雁心只是個沒什么大用的小丫頭，她也會將雁心帶著。
背著辛小妹，身邊跟著雁心，落花生回轉(zhuǎn)身看著江面上越來越遠的火光。
“別了師傅，別了師叔?！?p> ……
十里外，金軍大營。
此處也在送別，不過送別的是自作自受的完顏留厝。
辛棄疾很干脆，沒有過多的言語，也沒有在殺人前講一講江湖道義，是非對錯。
這些東西，這些仇恨，他生下來就知道。
送別很簡單，不過手起刀落而已。
有的人死了，重于泰山；有的人死了，兩腳一蹬，兩眼一翻。
“辛大哥厲害?！迸赃咟S成杰吆喝著。
“你們，為何幫我？還有你，又為何認識我？”
辛棄疾抬著染血的長劍，指著試圖靠近他的黃成杰。
“辛大哥你聽我說！”
“就站在那說?！彪m然人家救了自己，可是他總覺得面前這個青年笑得有點奇怪。
“辛大哥別見外，我是辛女俠的手下，專門來救辛大哥的?！?p> “小妹的手下？”辛棄疾雖然疑惑，還是放下了劍?；蛟S這么多年見慣了辛小妹的神奇，他也見怪不怪了。
黃成杰見辛棄疾遲疑，趕緊借機靠近，不過，他靠近的不是辛棄疾，而是完顏留厝的尸體。
動作熟練，手起刀落，他取下完顏留厝的人頭，高高舉起。
“殺人者，山東辛女俠座下?！?p> 聽得此言，辛棄疾劍眉一揚，眼中怒氣升騰。他可不傻，眼前這人的舉動可不是單純的為了宣傳他妹妹的名氣。
名氣過大，也會引來殺身之禍的。
辛棄疾又提起長劍。
“今日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黃成杰扔掉手中東西和武器，示意他并沒有敵意。
這時，破損的主帳外，有一個中年人撕掉帳門走了進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當日辛少俠茶館外的吟誦，至今還再耳邊回響。今日，少俠更是單槍匹馬殺入這千人大營，誅殺賊首?！?p> “是你，那個說書先生？”
走進來的江懷塵雙手見禮，“少俠記憶力不錯，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且隨我來，我們談?wù)勅绾?？?p> 似乎是這個說書先生江懷塵比黃成杰瞧著順眼，辛棄疾長劍入鞘，還了一禮。
“還請前面帶路?！?p> 離這不遠的山頭，北山王和鷹王站在一起。
“你不去阻止，竟然在這里看戲？”呼延平不理解鷹王撤走三千精銳，竟然是在這里看戲的理由。
鷹王反諷道：“這遼王也不是你的主子，死了三個兒子，看你怎么交代?！?p> “這你就不懂了，真真疼愛的都是攥在手心里，怎么會讓他們這么胡鬧。憤怒，那是表現(xiàn)給外人看的！”呼延平并不覺得死了三個沒有什么名氣，也根本不會又人疼的王子算什么大事。
“正好，他還有最后一點用途。
前兩天龍王趕去遏制那瘋僧前，交代我這幾日小心江湖。
他說，居蓮大師這一死，不管是恨他的，認同他的，肯定都積攢了很多需要發(fā)泄的怨氣。
恰好，那小子自作孽，去放火燒山，讓他自己突然變得引人注目起來。
所以，用他和他手下一千多人的命，就能消彌江湖人的戾氣，是個劃算的買賣。
進了軍隊，我才知道江湖人很好對付，你看，殺幾個人，就體現(xiàn)了他們的武林風(fēng)范，江湖大義。
可真廉價呢！
這樣一來，雖然還是亂，也能夠讓他們消停一段時間?！?p> 鷹王從心底里看不起那些人，沒有任何一個能夠比得上居蓮大師，那個人，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卻鎮(zhèn)壓北地江湖整整32年。
呼延平不同意鷹王的看法，“這只是你認為的江湖，不是我的。江湖不是你說的那么簡單。不要忘了，那127個人，都是前車之鑒！”
“你說得也不錯，可惜啊！百杰以后，或許有那么幾個有骨氣的?？伤麄冞€能組織起那樣的隊伍嗎？
你聽如今的江湖人說什么嗎？
他們說那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笑話！
那一戰(zhàn)，雙方可是死掉了這天下七成的半步宗師，加上兩萬士兵。
然后？
王庭只不過封鎖消息，告訴天下傷亡不大。
就這么騙過了天下人。”
呼延平也有些唏噓，當時王庭確實有聰明人?！笆前?，這江湖，跟那群成天爾虞我詐的人斗，還差點?！?p> “是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