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梅開二度
“公子，作詩之人當真是家父？”年輕的店老板喜出望外，忙再三確認。
“在下的家父司馬傲，正是號紫桑居士，而且在下自小便識得家父的筆跡，與此詩的筆跡一模一樣?！彼抉R墨星顯然比店老板更加高興，更加激動。
“仔細算來，在下今年十六歲，家父出走江湖五年，共計二十一年。而家父留給在下的這本《大荒奇物志》之上所記載著此間茶驛的名字為“探梅”已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時間吻合，地點一致，字跡相同，居號不差，在下可以斷定這作詩之人定是家父司馬傲無疑?！彼抉R墨星顫抖的雙手緊握《大荒奇物志》，語氣從最初的激動慢慢的逐漸平穩(wěn)，但是卻更加給人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果是當真如此的話，那可真是一段不解之緣啊。想不到當年那位詩人之子二十一年后再次來到此間茶驛，真是莫大的緣分，莫大的緣分啊！”年輕的店老板言語略顯老成，就連拍手稱好的姿勢都不一絲少年的風采。
“墨星，你看吧，我就說寫詩之人有可能是你的阿父吧！”天佑也起身趕過來湊個熱鬧，并且用左手輕輕的搭在了司馬墨星的右肩之上。
司馬墨星重新審視詩句，一字一句，連個標點符號都不拉下，不敢懈怠。這是他出入江湖以來，第一次尋找到了阿父當年所留下的足跡，其激動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故人別我入啟丘，五年青山探梅止。
今古最是離別難，風起梅落兩相安。
一壺小梅，一聲凌山君，淺酌低唱夜凄涼。
從此明月兩處望，錦帆無涯梅不開。”
司馬墨星在心中重新將此詩吟誦一遍，其澎湃之情涌上心頭：“此詩應是阿父離別江湖的最后一首詩，可以算得上是他與江湖和故人的訣別詩。詩中的凌山君定是與阿父共同闖蕩江湖的故人。五年的江湖之旅終于走到了盡頭，飲盡一壺小梅之后，凌山君便入了啟丘，家父回到了沙陵城。從此明月兩地望，一別即是永別。縱有錦繡前程，子孫滿堂，他們二人心中的梅花已不再綻放。遙想當年，阿父與凌山君是何原因在此分道揚鑣，各奔前程哪？凌山君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哪，想來他也是不愿與阿父分開的吧！”
忽然，司馬墨星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轉(zhuǎn)身沖著年輕的店老板躬身問道：“老板，此間茶驛原是叫做“探梅”，不知是何人改為“梅落”哪？”
“正是家父當年所改?！蹦贻p的店老板如實回復。
司馬墨星：“可是因為家父所留下的這首詩的原因嗎？”
店老板：“一半是因為這首詩，而另一半?yún)s是因為門前的梅花海突然起了變化。”
司馬墨星和天佑二人聽后都不覺一愣，司馬墨星當即脫口而出：“此話怎講？”
店老板：“二位公子可是看過了茶驛門前的梅花海？”
“自是看過”司馬墨星立即答道，天佑也在一旁默默的點頭確認。
“不知二位公子可曾發(fā)現(xiàn)門前的花海之中有什么不同之處嗎？”年輕的店老板接著問道。
司馬墨星閉目仔細回想，思索片刻之后并未回味出有何異常之處，于是只得無奈向年輕的店老板施禮道：“恕在下愚鈍，實在想不出花海之中有什么不同之處?！?p> 年輕的店老板剛要解答花海之中有何不同之處，一旁的天佑突然插話道：“是不是四方花海之中，東方位置的梅花都是含苞待放，沒有一束花朵綻放?！?p> 天佑眨巴著天真無邪的眼睛，看向了店老板。
“是嗎？”司馬墨星用右手摸著下巴，做思索狀。平日里更為細心，仔細的司馬墨星看來真的并未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其實，實際情況并非如此。此時茶驛外正值夜色降臨，梅花海上方雖有月色映照，但花海之大，高低不平，總會有月色照不到的地方。而恰巧東方的這一片花海正是黯淡無光，幽暗一片。黑暗之中，站在近處都看的不真切，何況站在遠處，司馬墨星當然看不清楚。而天佑則不同，黑夜中視物如同白晝，站在任何一個位置他都能夠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當初看到這一幕之時，他并未放在心上而已。在天佑想來，再美的梅花也有羞澀、入眠的時候。
店老板：“這位公子所言極是，當年那位詩人留下這首詩之后，就與那位故人分道揚鑣，各奔東西。第二日清晨，茶驛中的伙計便發(fā)現(xiàn)了這四方花海之中東方位置的梅花原本開的最是濃艷芬芳，一夜之間卻不知怎的全都閉苞不放。家父得知之后，留心觀察月余，發(fā)現(xiàn)東方的這片花海中的梅花全都枝繁葉茂，茁壯成長，并無任何生病蟲災跡象，但就是每一株梅花無論春夏秋冬，白天黑夜都不再綻放。家父隨即想到了那位書生詩人留下的詩篇，詩中所提的錦帆無涯梅不開，風起梅落兩相安詞句，于是便將驛名“探梅”改為“梅落”，許是書生詩人與那位故人的真情感動了家父吧。公子若不信的話，請隨我同到茶驛門前的花海再看究竟。”
年輕的店老板吩咐先前的那位店伙計提著燈籠在前方引路，他與天佑、司馬墨星來到了四方花海中的東方位置之處。
司馬墨星在燈光的映照之下，這回看的清楚啦。這東方位置的一片花海當真是沒有一朵梅花盛開。
“老板，這片花海自從家父離開之后，時至今日二十一年當中，一直都是如此，一朵不曾盛開嗎？”司馬墨星轉(zhuǎn)身深情詢問年輕的店老板。
“是的，一朵不曾開放。”年輕店老板說完之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司馬墨星再次注視眼前的這片無花綻放的梅花海，深情款款，沉默不語。腦海中一直回蕩著阿父的那首訣別詩，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一年，梅花更是如此。梅花不開，故人不在，這一幕如若讓阿父看到的話，又會是什么樣的心境哪，他會不會再次踏入江湖，去尋找他的那位故人，去澆灌他們彼此心中的那片梅花海哪。
“墨星，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只要梅花不死，根還在，葉子還在，花朵還在，他就一定會有開花的那一天。如今你已經(jīng)接過了阿父的《大荒奇物志》，立志填補司馬城主不完整的江湖之旅，相信等你我二人再次回到此間茶驛之時，這東方花海定會全部綻放的?！碧煊涌闯鰜硭抉R墨星的悲傷，他不會像司馬墨星那樣說出漂亮的詞句去打氣，他只是把他自己此刻的、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已。
司馬墨星看著天佑，兩個少年的眼神中都充滿堅定的信念和一路走到底的決心。
“當然，必須統(tǒng)統(tǒng)綻放，一朵不落。”兩個少年同時說出，擊掌立誓。
司馬墨星平復情緒，轉(zhuǎn)身對年輕的店老板說道：“老板，既然阿父當年留下一首詩來訣別故人和江湖，而今我與天佑二人來到此處，卻是要再度啟程。恕在下冒昧，不知可否在此再做一首詩，一首再度啟程詩?！?p> “當然，能得故人之子再度賦詩一首，實乃是小店的容幸啊。”年輕的店老板真的是打心底里高興的。
司馬墨星看了天佑一眼，天佑回復了肯定的眼神。然后司馬墨星轉(zhuǎn)身看著面前的這一片梅花海，仰首挺胸，氣宇軒昂的抬起右手，抓住一縷花香放在胸前，高聲吟誦道：
“摯友伴我入啟丘，兩岸青山梅又開。
年少不知離別苦，梅開二度再啟程。
再飲小梅，喚一聲天佑君，從此云游天和地。
共賞天南地北月，花開花落梅常在。”
司馬墨星斗志昂揚，蕩氣回腸的聲音云游在梅花海的之中，忽有一股東風撲面而來，吹得少年睜不開眼睛。東風逝去，當眾人睜開雙眼之時，眼前的這片東方花海竟然全部迎風吐艷，齊齊綻放，怎一個美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