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嘉瑞失蹤后,家里再也沒有出過大聲,甚至根本連聲音都聽不見了。陳建國無心關注茶葉生意,更無心去做其他的事。打孩子失蹤后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除了吃飯、就是蹲在院子里抽煙,一蹲就是個把小時。每當這個時候在院子里能見到的要么是一個蜷縮的背影,要么是那張凝重的臉和空氣中漂浮的煙圈……對陳建國來說最難熬的就是夜晚。當所有亮光都熄滅后,他通常是獨自坐在里屋的靠椅上,獨自坐在那冷的滲人的黑暗里,整宿整宿的抽煙。
日子悄無聲息的過著,劉麗琴已經在床上躺了許多天,每天的中藥讓她漸漸的恢復了些元氣。嘉琳還是一副直愣愣的神情,好像絲毫沒有什么變化。
這天劉麗琴終于下了床,緩緩的走出屋子,想去看看旁屋的嘉琳。進了女兒的房間慢慢走到床邊,坐在她身邊??粗悄驹G的雙眼只覺的心里一陣酸楚。她伸出右手托著女兒那稚嫩而又呆滯的臉喊了一聲:“嘉琳”。那兩個字幾乎是下意識的習慣,而非是要喚醒她。劉麗琴就這樣端詳了女兒三四分鐘,忽然感到心里沖出了一團無名之火,她開始握著嘉琳的雙臂拼命搖:“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你為什么不看好她???!”,越搖越厲害,越搖越厲害,忽然兩只手開始拍打她的肩膀,邊打邊哭訴:“為什么……為什么……你倒是說話呀!……”
在屋外的陳建國聽到了劉麗琴的哭喊聲,連忙沖進嘉琳的房間。拼命拖開劉麗琴,邊拽邊喊著:“麗琴,麗琴,別這樣,別這樣,傷著孩子!”。
好不容易把麗琴攙回了自己的臥室。過了會兒劉麗琴恢復了平靜,看著身邊的丈夫,眼睛里飽含著淚水。此時的建國只覺得有些心疼,便一把將妻子擁入懷里,緊緊抱住她,好像是怕她會消失在空氣中似的。于是屋里不再有聲響,一切又恢復了寂靜。
這些日子,嘉琳沒有變化,而劉麗琴還在時好時壞的恢復中。劉麗琴時常想去看看二女兒。有時她走進女兒的房間,坐在她床邊靜靜的看著她,或是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無論怎樣的動作,嘉琳都毫無反應,于是她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靠過去,把女兒擁進懷里,心里的痛無法言說。可是又有好幾次經過嘉琳的房間都有些猶豫,她害怕見到這孩子后無法遏止自己對嘉瑞的思念,也害怕自己在女兒面前情緒失控。她明白嘉琳還只是個不經事的孩子,許多的事不能怪她。可是當自己每次經過嘉琳的房間時總會時不時想起嘉瑞,想起那讓她心碎的一幕。作為母親她還是非常努力的,為了避免與嘉琳照面,后來索性盡量不出房門,一個人在屋內隨便忙點啥。
這天她理出了一本舊影集,一頁頁的翻看著。她想讓曾經的那些美好來填補心里的痛苦。翻了幾頁后忽然眼睛定在了一張舊照片上。畫面上是張幼小而稚嫩的臉,輪廓清晰,五官秀麗。很容易看出那就是個美人胚子。劉麗琴用食指輕輕劃過那張臉,坐在那沉思了很久。是的,這就是村民們所說的大女兒嘉麗。她直至今日還清楚的記得,那天早上她抱著兩歲大的嘉琳,無論怎么哄,這孩子就是哭個不停,直到下午才稍好點。沒過多久就發(fā)現五歲的嘉麗病了,說也奇怪,一發(fā)現嘉麗病了,嘉琳就不哭了。大夫診斷說是得了猩紅熱。記得當時的她還年輕氣盛,她和丈夫建國始終都在為了嘉麗的病不停的爭吵,她始終覺得建國一心撲在茶葉生意上,根本沒有關心過大女兒的病,嘉麗的病一直不見好,丈夫是有責任的。接連好幾天高燒不退,無論怎樣診治都不管用,最終這孩子還是沒熬過去。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發(fā)生在昨天,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嘉麗走的那一天:那一晚,她整夜都抱著病重的嘉麗,和丈夫二人輪流為她替換敷在額頭上的濕毛巾,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發(fā)現她已經開始吐氣,于是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著什么。她就這樣一直抱著她,無論丈夫如何勸說都無濟于事,最后還是丈夫將孩子慢慢的從她手中“奪”下來。可能是因為當時自己只有22歲,底子好所以并沒有病倒,但卻用了近一年的時間來平復心情。
連著幾天細雨不斷,迷霧籠罩著整個村莊。關于嘉琳的傳言已經沸沸揚揚了。人們都在訴說著陳嘉琳是個非常奇怪的孩子,在她身邊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吉利。這些傳言自然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陳家的生意,茶葉的生意根本無人問津。
無論生活會給予人們些什么,日子總還是要一天一天過的。
劉麗琴漸漸的有些恢復了正常的意識,然而性情卻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她經常會一天都不說一句話,無論建國再怎么朝著她嚷嚷,她都置若罔聞??捎袝r她又會十分暴躁,特別是每每見到二女兒嘉琳,她都很難壓制住自己的暴躁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