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早,穆葉就收到老板群發(fā)的郵件,說Catherine做了cookie給他們,放在了廚房。又有一封單獨的給穆葉,說專門做了抹茶味的,讓穆葉去辦公室取。
穆葉去廚房倒了一杯咖啡,走進了老板辦公室。
“坐?!崩习逯噶酥皋k公桌對面的座位。推過去一個小小的玻璃飯盒,“嘗嘗。Catherine說上次去我家開party的時候,見你對這個口味情有獨鐘。專門給你裝了一盒?!?p> “謝謝?!蹦氯~打開飯盒,拿出一塊放進嘴里,“還是那個味?!彼氐馈?p> “嗯,”老板十指相扣地倒向了椅背,“說說你對BioSky芯片手術的看法吧?!币桓毕炊牭淖藨B(tài)。
穆葉慢慢地咀嚼著cookie,整理著自己的想法,“建立通道和微型機器手的方法基本可以確定不太可行。我想嘗試用導引線,但就目前可用的設備和電極的幾何設計,我暫時還沒有想到辦法怎么把電極和導引線無損傷地結合和分離。”
“他們說在大腦模型上的成功率有60%,我們達到這個成功率了嗎?”
穆葉的心微微地沉了沉,低了頭,“沒有。”
“你覺得是什么原因?”
“沒有用過他們的大腦模型,不好說。”穆葉懷疑他們模型的硬度不夠,但是沒有證據(jù),這樣說難免有推卸責任之嫌。
老板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看看能不能把他們的模型拿過來,我們試試。至于導引線……”老板瞇了眼睛,右手食指輕敲著左手手背,思考著,“可以讓他們在機器手上直接嵌一個針狀的引線,這樣需要改動的最小,但……還是不見得一定可行?!崩习逋A送?,似又把這個想法在心里琢磨一番,后問道:“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直接告訴他們目前的方案失敗,他們能相信嗎?”
穆葉垂目看著眼前的飯盒,凝了眉,“不好說?!边@要看他們對我們有多少信任。
老板深吸口氣,“下周你帶著Chris和Injung做幾次手術吧?!?p> 一抹難以置信從穆葉臉上劃過,“Injung?”老板只是闔了闔眼簾,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好吧。”穆葉頷首,沉聲回道,臉上的為難卻也是顯而易見。
Injung為人高傲,穆葉很難想像她愿意被她指導。雖說A大的學生多少都有些傲氣,但往往都是內(nèi)斂的,且優(yōu)越感也多是對外。對內(nèi),除了少有的因為政治又或經(jīng)濟原因被錄取的,誰又能比誰厲害多少。更何況,政治與經(jīng)濟本也是資本,且并不見得比才氣就遜色了。但Injung卻是把那種骨子里的傲氣肆無忌憚地寫在了臉上,睥睨眾人。
除此之外,穆葉的為難也多少有些難以啟齒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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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柏舟不到晚飯時間就到了A市,接了穆葉回公寓,吃完速凍水餃,看時間還早,問道:“要去打乒乓球嗎?”
穆葉看了看窗外,一副即將風滿樓的架勢,“好像一會要下雨了,懶得出去了。”
“那做點什么?”
穆葉想了想,“去陽臺坐坐吧。”
穆葉公寓的陽臺正對一排小樹林,很是隱蔽,因著這個,每月的租金都要多出二十塊錢。剛搬來的時候,穆葉專門去買了兩張室外用的椅子,信誓旦旦地要把這20塊錢用回來,可惜平時卻是忙得有心無力。
“好啊。”柏舟說著拿出兩個紅酒杯,“要喝點酒嗎?”
“嗯……”穆葉看著柏舟手上的酒瓶,“我突然想喝點咖啡。你要嗎?”
“這個時候喝咖啡,也不怕睡不著覺?”
穆葉意味深長地笑笑,“特別的咖啡。”
她就著柏舟拿出的紅酒杯,裝了小半杯冰,往里面倒了三分之一的液體奶油,三分之一的威士忌,再煮了一個shot的濃縮咖啡倒進去,又加了香草精和糖。
“愛爾蘭咖啡?”柏舟看得有趣。
“算是吧,只是想嘗嘗生活的味道?!蹦氯~舉起杯子跟柏舟的紅酒碰了碰,“要試試嗎?”
柏舟搖頭,“明天吧?!背嗽谀莻€方面,柏舟其實是個很自制的人。
兩人難得懶散地在陽臺坐下,已經(jīng)起了微風,倒是正好。
“明天還去實驗室嗎?”柏舟看著穆葉拿在手中晃蕩的咖啡問,她今天的狀態(tài)有些反常。
“不去,要回到正軌,寫論文了。我下周帶兩個同事熟悉一下手術機器人,就暫時不用管那個項目了?!蹦氯~抿了一口手里五味雜陳的液體,吞下時擰了擰眉,似乎難以下咽。
“不是正好解脫了,我看那個項目搞得你心煩意亂的?!?p> “可是我沒有做出來,也沒有提出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案?!甭曇衾锸遣患友陲椀念j敗。
“你不是說這個課題本來就棘手,不是意料之中嗎?”
“困難是意料之中,但是解決不了卻不是?!?p> 柏舟笑看著穆葉,“這么自大?”
穆葉也苦笑,“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想學的事情,都是……”穆葉伸出右手做了一個打響指的姿勢,“很快就搞定了?!?p> “有件事就不會。”柏舟促狹地笑。
“什么?”
柏舟伸出右手,打了一個很清脆響亮的響指,“這個就沒打響。”
穆葉不甘地伸出手連著練習了好多次,終于發(fā)出一聲脆響,得意地對著柏舟瞇了一下左眼。
柏舟一副拿她沒辦法的表情,笑笑。抿了口紅酒,遲疑地問道:“那……你希望你的同事能成功嗎?”望著穆葉的眸子含著審視。
穆葉悶悶地嘆口氣,“你想我說真話嗎?”難以言表的神情,慢慢地吐出兩個字,“不想?!备约撼嗦阆鄬Φ娜?,又有什么不能坦白呢,“我不想從最優(yōu)秀的神壇上下來。”說完,垂了眼臉。
柏舟倒不意外,輕輕哧笑一聲,探過身子,捏了捏穆葉的鼻子,“人之常情。你倒也真不把我當外人?!?p> “我應該把你當外人嗎?”這話穆葉聽起來倒沒有那么順耳。
“那就是內(nèi)人了?”
再次玩笑性的試探,穆葉突然意識到難道柏舟是認真的。她朝著柏舟歪了身子,交叉了腿,把手臂撐在椅子的扶手上,支了頭看著他。
倒是把柏舟看得顯出一絲難堪,忙岔了話題,“既然明天不做實驗,要做點別的嗎?”
“你不用忙律所的工作?”
“再過一周我就要回來了,現(xiàn)在主要是交接和收尾,我只留兩個簡單的跟進。”柏舟突然想到什么,“我現(xiàn)在手上的一個案子倒有點意思?!?p> “哦?”柏舟平時并不會說律所的事情,穆葉也不問,怕涉及保密協(xié)議。
“一個謀殺案?!?p> 穆葉微微一怔,“你們平時都接觸這么驚秫的事情嗎?”她總覺這樣的事件離自己很遙遠,沒想柏舟卻要身處其中的去處理。
“驚秫嗎?兇手是C大的學生?!?p> “可以說嗎?”穆葉怕柏舟一時興起忘了規(guī)矩,惹麻煩。
“這個上了新聞的,倒無所謂。案件本身很簡單,兇手也供認不諱。我們現(xiàn)在也只是給與被告家屬程序上的幫助。兇手是C大的一個博士生,一路都是名校過來,曾經(jīng)還在國際奧賽上拿過獎,之后也是很多的名譽?!?p> “哦?那為什么要殺人?”
“他追求的女生跟另一個C大的男生訂婚了,他接受不了自己被拒絕的事實,殺害了那個男生?!?p> 穆葉一陣唏噓,“實在可惜?!眹@口氣,又抬了眸看著柏舟,她自然明白柏舟此時給她講這個的目的,滿含誠意地說了聲“謝謝”。
“謝什么?”含笑的臉。
穆葉起身,走到柏舟面前,摟了他的脖子,跨坐在他膝上,才輕聲說,“謝謝讓我認識你?!?p> 柏舟在她背上輕扶。穆葉低頭,瞇了眼在他鼻尖輕觸,柏舟歪了頭,湊近來。紅酒,威士忌,咖啡,香草,奶油,各種味道混雜在了一起。柏舟伸手探進了穆葉的T恤。
身后的小樹林里,風吹樹葉的沙沙低嚀漸入高潮,一個響雷過后,大雨傾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