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詞發(fā)布重金懸賞,尋天下名醫(yī),若治得夫人疾病,除了錢財,愿傾一己之力相助其一生。
無數(shù)醫(yī)者因賞賜而來,又因病因離去,辛府從最初的門庭若市到如今的門可羅雀。
建安近來雨水繁多,淅淅瀝瀝的雨滴砸下,庭院里的花木變得殘落不堪,若仔細聆聽,雨聲中好似夾雜著女子的痛苦呻吟。
辛府上下日漸陷入沉重的氣氛里,看著近日才歸來的慕慕我也無心再調(diào)戲,無力趴在桌面把玩著空茶杯。
“你說,是不是只要救活辛夫人肚里的孩子,母子二人都相安無事了?”
慕慕放下茶杯,敲了敲我的腦袋,輕笑道:“可這世間哪有什么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法子?!?p> 我盯著他修長的手指,正心想這手真好看啊真好看啊,卻在聽到那句“起死回生”時驀地直起身子。
“起死回生起死回生,木姑娘不就能?當年她救得了辛詞,如今可愿再救救辛夫人?!?p> 慕慕瞥了我一眼,歪著頭深思了一番,突然起身拉起我的手,抬了抬下巴道:“你倒點醒了我,走,尋那二夫人去。”
猶記得那日天色暗沉,我們尋見木梓時,她立在庭廊邊,撐著一把淺黃色的油紙傘,正為被暴雨打得奄奄一息的花草遮擋屋檐滴落的水。只見她指尖輕柔撫過,殘花頃刻間便恢復了生機,宛若回生。
我差點驚呼出聲,她也似乎才看見我們,手理了理裙擺,一雙眉微微蹙著。
“如若是為了夫人一事而來,便可回去了,我沒法子救她,恕我無能為力?!?p> 竹年神情淡淡,道:“并非,你救得了。”
“哦?”
“你因何有了靈性幻化人形,至有千年道行”。
木梓愣愣地伸出手捂住胸口,那貼近心的部位?!靶业闷刑針湟蛔o,食萬年菩提子一顆”。
“后你將血肉獻與菩提子,兩者合一,化為菩提心,至血脈相連。而這菩提心,便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木梓那撐著傘的手一頓,臉色白了一分?!澳憧芍?,我失了這菩提心,會怎樣?”
這回我總算是聽懂了,旋即于心底驚呼,想不到這起死回生,竟是以命換命……
慕慕在一旁不語,木梓緩緩將傘收了執(zhí)在手里,眼里含了絲笑?!澳銘{什么會認為,我愿意傾盡性命去救她?”
慕慕突然動了動身子,拉著我往庭廊旁一讓,也就是這一讓,我才瞧見那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身后,庭廊轉角隱蔽處的人。
那人從陰影中緩緩走出,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一步,木梓的臉色便白一分。
他走到了木梓身前,卻沒有說話,不知是被“妖身”嚇到了,還是因為求情而難以啟齒。
木梓白著臉色,張了張嘴嚅囁出聲,語氣夾雜著一絲顫抖,“……現(xiàn)如今,哪怕知道了我會因此而神形俱滅,你還想著要救她嗎?”
辛詞不語,我原以為他念及舊情定會不舍木梓,不曾想他還是開了口。
“為救她,我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可是……”“哪有什么可是”。
木梓打斷了他的話,笑靨如花?!澳挠惺裁纯墒悄??”
“我這心,原本就屬于你的,現(xiàn)如今,終不用再苦守這執(zhí)念了?!?p> 笑著笑著她落下了淚,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淌落,落過頸項,暈開在華麗的錦衣里。
她感覺到了絲絲涼意,這淚水,什么時候有這等刺骨的涼感了?
再睜眼時,她眼底無光。
“君自梓下奏,妾隨郎意舞,心入茶水,笑笑妾沏……我愛的,不過是那歧途山腳下的一場黃粱美夢罷了?!?p> 可是你,就連這讓我留在幻想里的機會,都狠心地剝奪去了啊。
木梓手中的傘滑落于地,“啪”的落地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辛詞呼吸一窒,伸手想為她拭去淚痕,但被木梓退開了去。
她噙著淚,一步一步退去。
“這救命之恩,我還的著實是傷心欲絕。我寧愿自己當初死在歧途山,寧愿,從未遇見你……”
這便是木梓對辛詞說的最后一句話。
不久,辛夫人疾病痊愈,死胎腹活。辛府統(tǒng)一宣稱為慕慕使用仙術所治,只字未提木梓。
而辛二夫人,至此也成為了辛府的忌諱。
多年以后,不知辛詞是否會回憶起,當年那位坐在枝頭吟著小曲的黃衫女子?
而當年的她,也可曾料過自己如今會落得這般下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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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縣開始恢復往日安寧,慕慕因為救了辛夫人之事名聲在外,對他實屬不利。他那寶貝葫蘆里裝的妖魂可有不少邪士惦記。
于是慕慕立即就收拾了包袱連夜請辭,帶著我和昭似趕去了永寧。
永寧永寧,永世安寧,你帶我去了,但許我的安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