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楚國質(zhì)子
南楚，是南方疆土最廣，國力最強的國家。在當今天子鄧熙銘之前一連經(jīng)歷世宗、宣宗、昭宗三代明君，一舉將楚國推向鼎盛。
楚宣宗時期，宣宗皇帝集結(jié)五十萬大軍北伐乾，齊二國，多次圍困安京與北齊上都城，使天下臣服。
直至楚帝鄧熙銘時期，南楚已顯衰敗之勢，但鄧熙銘在徹底掌握楚國軍政大權(quán)后，不顧文武百官反對，大舉揮師北上，企圖一舉滅亡內(nèi)憂外患的北乾王朝，但令天下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場注定勝利的戰(zhàn)爭，卻以楚國的慘敗而告終。
此役的失利也導(dǎo)致了一向孤高自傲的大楚皇帝兵敗回國后一蹶不振，性情大變，不僅開始沉迷酒色，而且提高賦稅，寵幸奸臣，楚國朝野一時大變，又加之各地災(zāi)禍連綿不斷。不久，在楚國的各地便爆發(fā)了源源不斷的農(nóng)民起義，導(dǎo)致楚國各地生靈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行走在楚國邊關(guān)的路上，到處是殘垣斷壁蓬蒿遍野，徒步在楚國的青山之間，那兩側(cè)親山依然蒼翠古老，而各州府的太陽卻發(fā)出陣陣凄寒。在城內(nèi)經(jīng)歷過上百次戰(zhàn)亂之后，城里只剩下一些腿腳不便衣衫襤褸的老人，坐在廢墟上等待著他們子女的歸來。
書院內(nèi)，午時過后的暖陽籠罩著整個書院，陽光灑下每間書堂，透過直欞窗，照在書桌上，也照在了眾人驚訝的臉上。
原來他就是那個百聞不如一見的駙馬爺，眾人再一瞧，心里紛紛嫉妒，除了相貌差點還有哪一點比不上這個臭名遠揚的京城五大紈绔之一。
宇文政看著一旁渾身不自在的宇文憂，從旁邊拿出了一個籃子交給他，又指了指自己，抱怨道：“給你，你落下的書籃和你不怎么重要的弟弟?！?p> 宇文憂泯然一笑，接過書籃，摸了摸弟弟的額頭，微笑著點頭道：“好，哥哥都要了?！?p> 另一邊的季秋閣，有著京城第一胖威稱的范孝義在看到蘇言亮如此調(diào)侃自己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漲紅臉的胖子怒道：“別這般與我說話，我們關(guān)系還沒那么熟。”
“確實不怎么熟，只不過有一些一起偷看宮中娘娘洗澡的緣分而已?！币荒樫v樣的蘇言亮一邊笑著，一邊捏著范孝義的肥肉。
此話一出，不僅嚇得范孝義差點栽倒在地，就連周圍的其他人也是滿臉驚訝，好像無意間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還敢提！”范孝義一把捂住蘇言亮那不知輕重的賤嘴，若如繼續(xù)再讓他這般口無遮攔下去，指不定還會抖露出來什么事來，畢竟這里不缺乏一些皇室之人，若是一些話傳到圣上耳邊，那可了不得。
“我的哥，今兒來書院怎么不招呼弟弟一下，瞧不起弟弟不是，今晚杏花樓小酌，希望哥哥定要賞臉，小弟與翠兒姑娘恭候哥哥大駕?！狈缎⒘x低聲下氣的貼在蘇言亮耳邊，一臉殷勤討好。
“好說，好說?！笔掷镂罩矍斑@個死肥豬數(shù)不清把柄的蘇言亮早已笑不合攏，只顧著點頭。
蘇言亮進入書院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魯國公府，蘇演有點不可思議，這個混賬小子竟自己跑書院去了，有點不像他了。而后蘇演意識到了，那個混賬小子指不定心里憋著什么壞來，又一想，書院里有許多文武百官的公子，如若那個混賬小子干了什么荒唐之事，必定很快便會傳到那些老家伙的耳朵里。
一想到朝中那幫人到時嘲笑自己的嘴臉，嚇得蘇演連忙給院長唐明文寫了一封信，信里再三叮囑一定要管好這小子，別闖出什么大禍。
宇文憂來到書院的消息，也在書院內(nèi)傳的沸沸揚揚，他們大多都沒有親眼見過這個與大乾最受寵愛的公主定有婚約的宇文家族嫡派子孫。
就單是這個未來駙馬爺?shù)姆Q號，他們便不敢上前打招呼，生怕說錯話惹到了這個駙馬爺，他再向公主殿下告狀，免不了會被陛下知道，到時候回到家中必會被長輩訓(xùn)斥。
整個仲秋閣內(nèi)，鴉雀無聲，滿閣的書生皆低頭看書，安靜非常，靜的仿佛可以清晰聽見窗外金龜子飛動的聲音。果然，一只銅綠金龜子從窗外飛入，緩緩的停留在一張熟睡的臉龐上。臉龐上長著一雙暗淡無光的眸子緩緩睜開，又猛然閉上，眸子的主人緩緩抬起右手，遮擋刺眼的光芒，又將臉上的金龜子輕輕移到了手背上。
微風拂過他的白發(fā)，陽光照在他那充滿惆悵，瞧不見一點生機的臉龐上，在他的周圍仿佛包裹著一絲陰森恐怖，仿佛是飄蕩在世間的幽靈。
少年注視著手背上的昆蟲，慢聲細語道：“春天就要逝去，初夏將要來臨。”
他出生尊貴，生母是楚國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哥哥是一國的主宰。一出生便被封為王爵，在楚皇宮內(nèi)更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他詩才橫溢，寬容待人，關(guān)心百姓，是楚國最令人景仰的王。
但見少年將手伸向窗外，手上的金龜子隨即展開翅膀飛走，雖飛的不高，卻能自由自在。
少年往不遠處的天空望去，這是他離開故國的第六個年頭了。他不知道遠方的故國如今怎樣？更不知母親以及兄長過的好不好？種種擔憂困擾著這個少年，也正因如此，使得他早早的便長滿了一頭白發(fā)，臉上也少了幾絲王的傲氣，多了幾分成年人的滄桑。
俄而，他緩緩地起身，往門外走去，眾人一看，頭又低下了一點。
當少年在經(jīng)過宇文憂身邊時，用余光瞟了一眼，宇文憂頓時感覺渾身不自在，感覺那個少年仿佛是在看自己，但是他那滿頭的白發(fā)著實令宇文憂覺得很是稀奇。
“他是誰？”宇文憂問一旁的弟弟。
宇文政低聲道：“他就是昌興七年，楚國戰(zhàn)敗后送來的質(zhì)子，秦王鄧熙碩?！?p> “原來是他?！庇钗膽n眼神中仿佛多了些敵意，已握緊了拳頭。
鄧熙碩一路經(jīng)過許多樓閣，人們紛紛往外望去，當路過一棟樓閣時，一大半人連忙跑出，紛紛拱手，齊聲喊道：“拜見秦王殿下！”
他們無疑都是些從楚國來乾求學(xué)的讀書人，在他們的心中，秦王鄧熙碩是楚國最高貴的存在，是他們心中最為景仰的王，再當楚人瞧見，王那因憂愁而變得蒼白的臉龐以及滿頭白發(fā)時，不由地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行至后山，這里鳥語花香，陽光明媚，樹木叢生，高崖之上，瀑布更似從蒼穹瀉落人間，遙遠的楚國卻沒有這番風景。
鄧熙碩神色凝重，雙目憂傷，呆呆的望著，望著那光明之外的地域，那里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那里也有瀑布，但卻夾雜著血腥味，令人嘔吐，那里也有樹木花草，但卻被啃食的體無完膚。
他回顧這世間百態(tài)，雖常常憂傷，但已無了淚水。除了每逢深夜，常常會被夢中景象驚醒，夢見回到楚國與母親兄長相擁而泣，夢見站在楚都的城墻之上，遠眺壯麗河山……
而這僅僅是夢罷了，夢醒了，夢中種種也將隨風散去，但鄧熙碩做不到“事如春夢了無痕”。既然夢著了，即使散去了，也終會記起的，他便只能在心里默默承受離別之苦，以至于正直青春年少便已滿頭白發(fā)。
他常常在心里感傷，住進楚宮他是楚域最尊貴的王，流浪在安京街頭他是世間最孤獨的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