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實船長的情況怎么樣?”弗朗西斯看著已經(jīng)昏睡過去的以實,在雨果前往救援期間,以實一直堅守在捕鯨船的控制室,按照弗朗西斯對他的理解,生怕他在傷口的折磨下精神出現(xiàn)什么問題。
以實不止一次想要指揮船前往那片雨霧之中,而當時的情況如果真的這么干了結(jié)果只有全船的人都被卷入虛空之中。
萬幸的是雨果在日出之前解決掉那頭該死的鯨魚,不然弗朗西斯不敢保證以實不會發(fā)瘋帶著整船人撞向霧中。
“他?原本他的傷口就已經(jīng)夠糟糕了,鯨魚咬開的創(chuàng)口太大了,并且觸及一條大動脈,他沒有失血死掉已經(jīng)是……呃?!卑栴D似乎對向誰祈禱有些許躊躇,最后他選擇性的忽視掉了這個話題,“在他傷好之后不到三天,見鬼,他的傷口才堪堪止住流血,你們就讓他到甲板上面去?!?p> “那現(xiàn)在呢?”弗朗西斯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飲酒過度導致的酒糟鼻成為他掩飾尷尬的最好手段。
“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只能希望你們能夠盡量快的返回陸地港口,最好能到卡納卡的修道院醫(yī)院看看,再不濟也得前往安銀港的納克羅斯私立醫(yī)院?!卑栴D如連環(huán)炮一般說出了一大堆雨果不認識的地名,絕大多數(shù)他都只在書上匆匆看過。
“瑪利亞女士呢?”雨果問道,“我從小艇上來以后就沒見過她?!?p> “瑪利亞女士的內(nèi)傷尤為嚴重,她的肺和肝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尤其是她的肺部――直白來說,以醫(yī)生的個人意見而論,我并不建議她再次從事海上生活,也許到頓沃去讀書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卑栴D修士長嘆了口氣補充道,“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勉強醒過來了,我把她安置在走廊盡頭的病房中,如果你們愿意的話,倒是可以去看一看她……順便能和她談談關于她的肺的事情。”
弗朗西斯和雨果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出了醫(yī)務室的門,走的時候雨果還能看見那位護士小姐在拿著一本灰皮書默默的寫著字。
兩人雖然無法看到口罩下的表情,不過從她那略顯顫抖的筆跡來看內(nèi)心應該不太平靜。
他們把門帶上了,厚重的艙門隔絕了一切聲音,只留下二人站在漆黑的走廊上。
“你代我去看望瑪利亞小姐?我想你們應該有不少私密的話要說?!备ダ饰魉箘澚粱鸩瘢瑸樽约狐c上一根卷煙,他抽的這支明顯要好于雨果在船上和水手們吹牛時搜集到的,不同于被卷得黏糊糊的塞進口袋里的卷煙,雨果甚至看到弗朗西斯手上精美的銀制煙盒。
“那你呢?”
“你以為我很閑?我得在太陽完全升起之前處理好鯨尸,確定航向,說服那些不肯聽我指揮的水手們還有該死的……我得把他們的傷亡數(shù)據(jù)和撫恤金準備好,天知道昨晚到底死了多少人?”
“聽上去是很忙來的?!庇旯鲋鴫Ρ谡f道,“那我該說什么?祝你好運嗎?”
兩人在黑暗中分道揚鑣,雨果摸索著墻壁走向黑暗盡頭。
那里同樣有一扇沉重的艙門,上面既沒有寫上病房二字,也同樣沒有護士推著門走來走去,就像是船上的無數(shù)間艙房一樣。
雨果還是頗為禮貌的敲了敲門,門后傳來了微弱的應答聲。
“是誰?”
“雨果,雨果維文?!?p> 似乎在想了好一陣子以后,門的后面才傳出聲來。
“門沒鎖,進來吧。”
雨果頗為費力的扭動著艙門上的閥門,比起一間病房這里更像是儲存沙丁魚的倉庫。
房間不算大,設計初衷或許真的是倉庫,不過后來增加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以后就轉(zhuǎn)型作為病房了,大概還是ICU那種。
雨果看到了半躺在床上的瑪利亞,她正在借助著桌子上的油燈看書,雨果踏進房間時她才慢慢把目光從書本轉(zhuǎn)向她。
他是第一次看到披著頭發(fā)的瑪利亞,之前哪怕是在小艇上逃生時,她的頭發(fā)都是被束起來裹在一塊紅布里,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見識到瑪利亞的美麗。
瑪利亞算不上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女,她長得過于英氣以至于雨果很多時候都難以把她代入到女性角色中,臉上的線條十分堅硬,湖藍色的眼睛中倒映出某種學者的氣息,她身上并沒有女人特有的嫵媚嬌弱感,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礁石般堅定不移的氣魄和藏在眼眸中的決心。
“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確認一下你的情況,我可不希望拼條老命最后卻救出個死人?!?p> 瑪利亞看著他說道:“那么如你所見,我還活著,你是不是應該轉(zhuǎn)身離開給病人留出一點休息空間?”
“我得確認一些事情。”雨果靠在門邊,火光倒映在他臉上,卻無法驅(qū)散籠罩在他身上的深邃黑暗,“你在船上什么都沒有看到吧,我指的是任何有關于虛空或者魔法之類的東西?!?p> “沒有,我被困在阿爾的迷霧之中,你來找我的時候我?guī)缀跻呀?jīng)失去意識?!?p> “然后呢?”
“然后我們根據(jù)天上的星星和地平線的太陽確認了方位,成功走出了那片迷霧?!爆斃麃唽竞仙掀届o的說道,“阿爾窮追不舍,不過在運氣的加持下你擊中了他的大腦?!?p> “聽上去似乎還不賴,你確定這是你看到的東西嗎?”
“我以老師安東索克洛夫的名聲發(fā)誓這是我親眼所見之物。”
“那這就是你和我知道的秘密了吧?!庇旯麑⒆笫值氖痔兹∠?,鳥眼符文在黑暗之中散發(fā)出紫紅色的亮光,這是他催動能力時的表現(xiàn)之一,伴隨而來的還有高溫和劇烈的撕扯感,不過倒映在瑪利亞眼中的只有深沉的紫色。
“你真的是虛空來客?界外之魔真的存在嗎?”真正意義上確切的看到雨果手上的鳥眼符文以后,瑪利亞連說話的口氣都變得急促了很多,如果不是不方便行動雨果覺得她已經(jīng)湊到符文面前了。這種時候她更像是一個見證真理被驗證的科學家而不是一艘捕鯨船上的二副。
“我并非是你的老師,也沒有義務和興趣去回答你的問題。”雨果重新用纏布裹住左手,看上去就像是受傷的拳擊手,“你救下我,我救下你,我們之間就此扯平了吧?!?p> “當然,我們之間扯平了?!爆斃麃嗘?zhèn)靜的說道,那種對于虛空的狂熱已經(jīng)被她深深埋在眼眸之下。
“很好,那么再見?”
“再見。”
雨果的腳步聲愈來愈遠,直到徹底消失在門后,瑪利亞將書本放在枕頭底下,任由油燈燃燒著。
她的眼睛深處,是對虛空的渴望。
“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了?!闭诔u戒律的護士小姐頭也不抬的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卑栴D修士將一針鎮(zhèn)定劑注入以實船長體內(nèi)。
“我餓了爸爸。”
“別急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