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胎夜話
紅云招的夜晚很熱鬧,真的很熱鬧。
樓下的曲兒聽完了后,樓上全是男女喝酒玩耍的聲音。
李鹿白坐在這裝修華美的房間里,聽著附近此起彼伏的運動聲音,覺得這里針不錯。
這地方人氣這么足,總不容易鬧鬼了吧。
李鹿白躺在床上,看著從上方垂下來的那條不知道干什么的紅繩,內心生出了些許安全感。
這樓里全是紙醉金迷,荷爾蒙的味道。
這樣的環(huán)境,即便有鬼怪,也顯得沒那么可怕了。
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東奔西跑,在精神的重壓下,李鹿白終究有些乏了,在此起彼伏的聲音中逐漸睡去。
月落西山,紅云招樓外的河水黯淡了幾分。
幾只游魚在水中游動,與樓宇的倒影交織,仿佛它們也活在那紅燈高掛的木樓里。
一陣風吹過,岸邊的垂柳搖擺了幾下,霧氣漸濃......
半夜時分,李鹿白覺得有些口渴,睜開眼來。
可這一剎那,他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只見頭頂的輕紗蚊帳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掛滿了觀音像,連那不知什么用途的紅繩上都是。
這些古怪的觀音們眼神冷漠,神情模糊,密密麻麻的,直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李鹿白一扭頭,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只見床上床下,地面墻上,乃是整個屋頂,全被觀音像占據了。
連門窗都看不見了。
李鹿白呼吸急促,只覺得被無數雙這樣的眼睛盯著,身體沉重。
這時,屋子里突然多了一陣虛無縹緲的聲音,仿佛隔著很遠的地方有人在誦經。
這聲音聽得不真切,既像是誦經聲,又像是有人在不懷好意的說話,在這寂靜的深夜中,格外驚悚。
李鹿白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做不到。
他處于一種很古怪的境地里,明明意識很清醒,卻連動動手指頭都做不到。
緊接著,更加可怕的事情出現了。
那些詭異的觀音像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它們從四面八方而來,不斷逼近,帶著那種不懷好意的聲音,仿佛要將李鹿白整個人淹了。
就在這時,眉心的魔胎劇烈跳動起來,李鹿白發(fā)現手指能動了!
他一咬牙,轟隆一聲從堆積的觀音像中坐了起來。
他趕緊從床上跳下,對著之前窗戶的位置就是一拳。
砰的一聲,被觀音像覆蓋的窗戶被轟開了一道口子,一陣涼風灌了進來。
李鹿白猛然睜開眼來,發(fā)現剛剛竟然是一場夢。
靠河的方向,有河風從窗戶縫隙中吹了進來,他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鹿白大口呼吸著,驚魂未定,發(fā)現后背已被冷汗打濕。
他甩了甩腦袋,聽著四周斷斷續(xù)續(xù)、此起彼伏的聲音,覺得回到了人間。
剛剛那個夢,太陰間了。
他起身喝了一口茶,在要坐下的時候,猛然看向了房門位置。
只見門外不知誰點燃了一盞燈火,于是在窗紙上映出了一個人形輪廓。
那輪廓頭戴輕紗,手持凈瓶,肩膀有點塌......
觀音,那古怪的觀音來了?
魔胎一陣跳動,李鹿白內心的怒火被點燃。
他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猛的竄了過去,推開了窗戶。
外面走廊的地上除了一只紅蠟燭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一時間,他怒火更甚,不由得吼道:“誰!誰他娘的裝神弄鬼!出......”
砰的一聲,李鹿白又趕緊把窗戶關上了。
幾乎同一時間,一堆鞋子,扇子,甚至兩個肚兜飛了過來,砸在窗戶上,啪啪作響。
“吃撐了吧!”
“大半夜的,嚎個蛋啊!”
“啊,討厭,把人家的肚兜撿回來?!?p> “艸,差點害死老子。”
“姑娘,真不是爺吹牛,剛一半被這么一嚇,天王老子也遭不住?!?p> ......
剛剛的情況著實詭異,李鹿白站在屋里,發(fā)現害怕歸害怕,隱隱中卻有一種奇怪的興奮感。
他沒有發(fā)現,他正嘴角微揚,臉上掛著一個仿佛要毀滅一切的笑容......
剛剛那個夢挺離奇,如果我被困在了里面,會不會出事?
那觀音像可以夢中害人?
不知道這個信息正不正確,是否可以換取氣運碎片。
不過以他的了解,氣運碎片不是大白菜,隨便推理一下就會有的。
雖然和魔胎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可李鹿白如今能清晰感受到對方是醒的。
這東西貌似是個夜貓子,到了夜晚更興奮。
之后,他便想,到底睡不睡呢?
那詭異的觀音像老是在晚上出現搞我,那我何不調整作息,成為一個夜貓子,白天睡覺,晚上嗨呢?
不對,老子憑什么因為它改變作息?
它也配?
李鹿白不懂自己為何這般自信,可是他偏偏就是這般自信,甚至有點暴躁。
反正他一個不如意,不服氣,就容易暴躁。
而對這一切,他居然有些不自知。
于是李鹿白一臉陰沉,帶著暴戾的氣息,躺在了床上,睡了過去。
來吧,看看誰更惡,老子的夢里,還能怕了你?
是的,人可以少吃飯,但不睡覺是堅持不了太久的。
躲不過,那就是正面剛。
他仿佛又做夢了。
這一次的夢倒比之前那個陽間多了。
草長鶯飛的時節(jié),簡陋的酒肆,醉人的酒香,組成了一幕很熟悉的畫面。
這是他和賀明、陳韻最愛同來的酒肆,三人經常一邊喝酒,一邊暢想著考取功名后的美好未來。
是的,他們從來不想將自己困在這樣一個臨水小城里,于是讀書都很刻苦。
可這一次,酒肆里只有賀明一個人。
他看起來依舊那般憨厚老實,用陳韻的話說,笑起來如一頭憨憨的牛。
賀明的身前,擺著一壺酒。
酒杯里已盛滿了酒,賀明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說道:“鹿白,我是來和你告別的?!?p> 李鹿白坐了下來,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說道:“告別?賀兄,你要去哪里?我們不是約好一起考取功名嗎?”
賀明低著頭,說道:“鹿白,對不住,讓你卷了進來。你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并不是我......”
“它們找到我了,我逃不掉了,我會帶著它離開,今后你就沒事了?!?p> 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木雕的觀音像。
這觀音像一出來,整個世界的畫風都變了。
變得陰沉了不少。
隨即,賀明抬起頭來,微笑著說道:“鹿白,告辭了,代我向陳韻告?zhèn)€別。相信我,你倆一定可以高中的,我們三人一起暢想過的事,一起想看的風景,你們到時候多看幾眼,就當我也看見了?!?p> 說著,他起身,懷抱起了那尊觀音像,走入了那幽幽小道中。
李鹿白連忙起身去追,一直追,可是追著追著,卻發(fā)現四周只剩下了茫茫的草海。
一股難言的傷感意味籠罩著他。
就在這時,眉心的魔胎跳動了一下,李鹿白睜開眼來。
“賀明。”他輕輕說道。
一陣風吹來,虛掩的窗戶被吹開了半截。
李鹿白目光一瞟,陡然發(fā)現窗外,一個人正端著一尊觀音像木訥的站在那里。
隨風搖擺的燭火映照出了半張慘白的臉,不是賀明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