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聲讓段泊堂起來,段泊堂仍不予理會,最后是被余海和另外一人架走的。
段聲攜段泊堂和段念鈞取的別墅西邊單獨那棟,屬傭人們住的地方,上了二樓。二樓正中主臥門口有一群穿白大褂的醫(yī)生進進出出。
段聲讓段泊堂和段念鈞進去。
段念鈞早有準備,見了床上靜躺輸送葡萄糖的余雅芳,心里只余五味雜陳后的酸澀苦楚。
段泊堂卻似瘋了般撲過去,哭哭啼啼的,不能自已。段念鈞又默默地退出去。他陪段聲到樓下。
夜里一點猩紅,煙霧在指尖繚繞,香煙的味道逐漸彌漫到沉沉夜空里。
“別抽太多,對身體不好?!倍温暢雎曁嵝?。
“只是突然想抽了?!倍文钼x吐出一口濁霧。
天上有幾點星星,不甚亮,于茫茫寂寥的天空顯得分外渺小。段念鈞覺得它們在看自己。
“這就是你今晚騙我詹森醫(yī)生來了讓我去機場接人的目的?”詹森醫(yī)生是段聲替他聯(lián)系的接下來負責善哥兒病情的醫(yī)生。
“不這樣她怎么能從醫(yī)院出來?!弊層嘌欧荚卺t(yī)院“死亡”不是件小事,至少直接相關(guān)的人不能在場。
“謝了?!边@是最近段念鈞對段聲說得最多的兩字。
“隨便走走吧。”段念鈞對段聲懇求,此刻他非常希望身邊有個人陪他走走,哪怕兩人不說一句話。
段聲陪他繞到后面的花園。那里小寶好像在玩線香煙花,一頭點燃,另一頭拿手里揮舞,轉(zhuǎn)圈畫圓,龍騰蛇舞,逗得秦向暖跳著拍手。
“他們真有活力?!倍文钼x不自覺笑了,沉悶的心情也隨之消散幾分。
段聲卻似有些苦惱的笑,只是笑容蘊著寵溺:“他們也就是這幾天鬧得歡。”是見他沒睡,便拼命拿這點東西挪移氣氛。
段念鈞贊同,“你這里更像一個家。”家人的陪伴和美好,這是段聲最早渴求的。
那邊秋郁寧好像睡醒了,到了來,見著小寶和秦向暖,微愣神的湊了過去?;鸹ㄔ谒媲耙凰簿`放,如她嘴角款款而開的笑容。
段念鈞收回目光,抽出口中煙:“你回去吧?!蹦莻€女孩醒了。段聲笑著微微點頭,邁步朝秋郁寧幾人走過去。
段念鈞望著段聲背影,將手中煙掐滅。真好,段聲終于找到自己的歸屬了。
他們一干叔伯兄弟,極少能真正隨心做自己的事,大部分出來的段家人無外乎從軍、從政、從商三件事,就像他,走的軍人這條路,而二房的人是參政,三房段泊文家的才俱是從商,而五房段泊瑞一家,曾發(fā)誓永不踏足段家的一產(chǎn)一業(yè),也就相當割離了那個家。
段聲他不知道,但一定是過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吧。
如此一想,段念鈞似乎也能理解了他媽媽和段泊堂的事。他的爸爸去世了十年,十年的時間一個女人為他空耗著,足夠了。
直至段念鈞回到主樓客廳,段泊堂也已到了那里。段聲給他們一人泡了一杯茶。
段泊堂苦笑的喝了。他不再哭,只剩下對段聲無盡的恩謝。
段念鈞想聽段泊堂和余雅芳的往事。段泊堂苦澀的笑,說起了當年過往。
他和余雅芳原是高中戀人,彼此之間甜蜜繾綣。高中畢業(yè)后,段泊堂放棄出國就讀,同余雅芳考去同所學校。兩人在大學過了快一年的美好時光。
快樂的日子總是很快逝去,變故毫無經(jīng)意間就悄伏在兩人戀情中間。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他們相約去學校的郊外游玩。
那天正值暑假,郊外的景區(qū)游人較少。兩人玩遍景區(qū)所有景點,皆覺得無比盡興愉快。段泊堂一直以為他們的日子能這般永遠甜蜜溫馨下去。
直到第二天,段泊堂迎來了他人生的噩耗。
余雅芳要同她分手。段泊堂如遭雷擊,半天沒能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明明昨日都好好的??墒怯嘌欧颊f,她看不上他了,她喜歡上另一個極為有錢的公子哥,她要和他在一起。昨天就是為了今日特地補償他的。
段泊堂起初不信,他覺得自己女朋友在開玩笑。緊接著余雅芳拿出了一條純金的鑲鉆項鏈,還有各種名貴的口紅,手鏈,甚至還有一枚鴿子大的粉戒。
段泊堂又氣又恨。他很想說,你這些我也能送得起,我比他還有錢。是了,他們從交往開始段泊堂就沒有告訴他自己身份,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個窮小子形象。
段泊堂極欲想解釋這些,可他怎么也說不出口。他覺得自己被愚弄了,感情上被人欺騙了,一腔熾熱心腸正血淋淋流血。
段泊堂憤恨無比的走了。等他隔夜冷靜下來才意識到不對勁。他認識的余雅芳絕不是那種貪圖富貴的人。
段泊堂痛恨自己被憤怒沖昏頭腦。他去余雅芳家找她,可她家竟早搬家了。這事余雅芳絲毫沒和他提過。
電話打不通,微信聯(lián)系不上,段泊堂氣餒。他只能奢望著開學時余雅芳再回學校。然而事與愿違,暑假結(jié)束,學校開學當日,段泊堂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余雅芳。
再過了幾日,段泊堂去找她導員詢問情況,段泊堂才在萬分驚訝中得知余雅芳退學了。
段泊堂失魂落魄。渾渾噩噩過了段不知所蹤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余雅芳的舍友看見了段泊堂,十分意外,開口竟說的是:“你怎么在這兒,不是和雅芳一起出國了嗎?”
段泊堂懵里懵懂,但隨即是巨大的痛苦。出國?難道她已經(jīng)出國了嗎?段泊堂傷心欲絕,可更多的是對余雅芳的恨,恨她為何如此絕情狠心,說走就走,毫無給人希望可留。
那段時日段泊堂也在承受段長霖施加的壓力。段長霖要段泊堂出國就學,他已經(jīng)幫他聯(lián)系上有名的名校了。
段泊堂奢望的想,若是一同在國外,是不是還有再次相遇的時候?就這樣,懷著對余雅芳的愛和不甘,段泊堂走上了出國之旅。
命運就是這般造作弄人。當段泊堂還在國外苦苦追尋余雅芳的身影時,余雅芳卻在他的段家生活著,同他的大哥一起,段泊彥。
段泊堂至今無法忘記再見余雅芳的那一幕,他的生命宛如枯竭了般,曾經(jīng)所堅持的一切,所奢望的美好,都在那一刻如幻想浮塵被風吹拂了去。
她竟已是一個三歲孩子的母親!原來他在國外的三年,每時每地不忘找她的日子,卻是這么可笑。
段泊堂又恨上了余雅芳,連同他的大哥段泊彥。他甚至懷疑當初段泊彥婚禮時給在國外的他下帖子是在故意挑釁,就賭他不愿回,不肯回。瞧,自己不就是沒回么,段泊堂可笑的想,若不然他的新娘還不一定是她。
不久后,段泊堂遇到了吳蘭蘭。因為吳蘭蘭眉眼酷似余雅芳,段泊堂可恥的將她當成了余雅芳的影子。這段感情就這樣以不可見人的方式被他隱秘的埋藏心底,再直到段泊彥去世。
“我是在后來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原來當日她離開我是因為家里出了變故,父親欠下幾千萬債款。你媽媽無論年輕還是現(xiàn)在都是個頂美的美人,許多人對她一見鐘情,你爸爸也不例外?!碑敃r段泊彥不知道這其中有他的事,只知道余雅芳心里有人,具體是誰不知道。
“你爸爸瘋狂追求你媽媽,正巧出了這事,你外公家走投無路,只好選擇嫁女兒來平息。我們在一起后,我去見過兩位老人家。當時你外公家只是普通家庭,他們其實是不敢和我們這樣的人家打交道的,所以我不敢過早暴露自己,怕揭穿了他們不同意我們交往。要是早知道有那天,那我一定不會犯那樣的愚蠢?!倍尾刺米猿?。
“你要對二嬸如何交代?”段念鈞不想再聽他說下去。
段泊堂頓時回歸現(xiàn)實:“我對不起她?!倍尾刺么瓜履X袋:“我會和她說清楚,如果可以,她愿意的話,我們離婚。念徵、念弘已經(jīng)長大了,他們會照顧好她?!倍文钺?、段念弘是他和吳蘭蘭的孩子。如果他們要恨、要怪,他不會有任何怨言。
段念鈞嗤笑,對段泊堂說的感到諷刺??伤f不出任何反駁的話,這似乎看起來是最好的辦法。且這段不倫之戀中,有一個人是他的親生母親。
而他,自然是希望自己母親能更好更幸福的生活。
人都是這么自私。段念鈞在心底鄙視自己?!拔視愫煤谜疹櫵麄兊摹!?p> 段泊堂忽然難受的涌上一股淚水,聲音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不斷點頭說“好”。
恰在這時,余雅芳白著臉來了。段泊堂瞬間起身。他欲接住傭人攙扶她的手,余雅芳避開。段泊堂怔怔的愣在原地。
只見余雅芳走過來,竟當著段念鈞的面當場跪下,段念鈞轟的站起,氣怒地退過一邊。
余雅芳哭得聲嘶力竭。
段念鈞長長地深呼吸一口,啞著嗓音:“媽,你和二叔走吧,爸他不會怪你們的。善哥兒……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帶他治療,以后有筱蓉照顧他……”
“你們到了愛爾蘭后,要注意身體,兒子不能隨時去看望你們了……”
段家的“喪葬”還需進行。段念鈞只得多逗留一段時日。段長霖對這大兒媳只剩唏噓感慨,也沒過多責問其他。
善哥兒一早被送到詹森醫(yī)生那兒治療,葉筱蓉隨之陪同。喪事辦得有段時間,結(jié)束那夜,段念鈞不知段泊堂是怎么和吳蘭蘭說的,吳蘭蘭一夜崩潰。
而段長霖當然不同意段泊堂離婚。進了段家的媳婦是沒有離婚改嫁一說的,生是段家媳,死是段家鬼,段泊堂因此和段長霖提出辭去段氏集團的職務(wù),不再插手段家任何事。
而段聲,趁著這段日子陪秋郁寧度了一個簡短的假期。他們先去了一趟云縣的古鎮(zhèn),停留三天,之后北上去的帝都。段聲在那處理了點生意。
回到南城之時,黑市的黑老大卻給了他一張“秋郁寧”的照片,或者說是一張幾乎與秋郁寧一模一樣的一個不知名女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