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伯仁將江南省的命案和賑災查詢的情況,初步呈報給高誠大人,想聽聽他的意見。
高誠非常了解江南省的情況,知道武郡王,陳成全等人在江南省的勢力,魏伯仁深入調查下去,一定會遇到阻力。當年他在江南省當巡撫之時,也曾懷疑各府賑災之劣跡,無奈自己顧慮重重,不曾堅持到底,僅僅撤銷了幾任知縣而已。如今皇上為整肅吏治,革除頑疾,想從江南省動刀,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和信心。
他思忖著如何向皇上稟報,從魏伯仁的公文上看,命案又起波瀾,最后定性是趙家二少爺謀害他人,從這起案件的變化來看,趙家始終在有意逃避或者減輕罪責,各級審案人員無不被引入設定的軌道。如果魏伯仁也走了老路,皇上怪罪下來必定不好收場。再說壽陽賑災用款的調查,幾任知府均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皇上知道了會如何想,必定是大發(fā)雷霆,自己為官多年也難逃責任。武郡王等人肯定會借機尋事,阻撓辦案。高誠一籌莫展,非常難以選擇。
想了一日,高誠還是決定去聽聽皇上的旨意。
“皇上,近日臣聽說,江南省黃進大人,整肅吏治,賑災救難頗有成效,不知黃大人是否稟報了皇上?”高誠試探性地問道。
嘉慶帝執(zhí)政以來,遇事不少,勵志重振大清雄風。江南省的問題是整治地方的切入點,因此非常重視。壽陽命案一波三折,視大清律為兒戲,他非常惱火。派出黃進,便是想一改江南省風氣。可是最近黃進廷報不多,似乎命案并沒有進展。
“朕也覺得奇怪,壽陽命案應該沒有那么復雜,怎么審來審去就審不出個真相結果?!奔螒c帝不由地嘆氣道,“地方事務如若不防患于未來,一旦事發(fā)產生后果,影響太大?!?p> “臣聽說,命案又有新的情況,原定趙家老太爺整肅家風,命人下毒,此番魏伯仁再審理,原來是趙家二少爺著人下的毒,案情有變。我想不用幾日,魏伯仁必然會呈報案情上來?!?p> 聽此一言,嘉慶帝臉色不好看了:“怎么搞的,主謀之人能隨便更換不成?此案多次反復,不可大意。告訴黃進,此案不查個水落石出,不要報上來?!?p> 這樣說來,皇上要的是實情,如果又有假,真的很難交待。
高誠心里便有了數。
高誠說道:“皇上,關于魏伯仁賑災籌集軍糧一事,魏伯仁可謂用心良苦,賑災幾乎沒有用到朝廷的銀子,軍糧也完成了七成,功不可沒啊。”
“江南省賑災一直是朕的心病,年年災情,年年賑災,國庫的銀子都隨著洪水東流了,此番魏伯仁下去,一定要好清查庫房,核實賑災款銀,地方上的賑災漏洞一定要堵上,否則大清根基要讓這些人蛀空。”嘉慶說道。
“皇上,魏伯仁曾寫信給臣說,壽陽數任知府任上賑災款用度不明,經初步查詢,出入比較大,其中有些銀子用在了先皇南巡上,這確實是事實,上回霞山山莊就是,臣有也有責任,不知如何處置?”高誠小心地稟報。
“是啊,先皇南巡次數不少,給地方增添不少的負擔。”嘉慶停頓了一會,走近高誠跟前,“用在先皇身上恐怕只有部分吧,這方面朕自有分寸。其它銀子呢?絕對不能將贓水全部沷在先皇身上。”
“臣明白。”
高誠有了皇上的旨意,連忙給黃進和魏伯仁寫信,告知如何處理江南省事宜。
高誠進宮面見皇上談論江南省省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武郡王這里。其實,對于江南省的情況,他比高誠更加了解,因為有李琦在那邊守著。
李琦也是審理壽陽命案的人,前次輕松進帳數千兩銀子,不料事情又有反復,他生怕被人揭露徇私枉法,便也派人緊盯著案子的變化。如今事情真相逐步露出水面,如果趙家被追究,勢必會供出行賄之事,到時候官帽又得搬家,一定要將案情控制住。
李琦的求救信來了之后,陳萬全也上門稟報來了,細說魏伯仁所為和壽陽歷任知府被調查的事情。武郡王清楚,以往陳萬全送到武府的銀子,大多數是下面人送,其中很多是賑災款。他們就好比是一條藤上的螞蚱,所以陳萬全也擔心事情暴露。然而,先皇數次路過壽陽,便給他們脫身提供了極好的機會。一旦案件涉及到了先皇,恐怕沒人敢徹查了。
武郡王想到這里,便進宮面見皇上,他要阻止賑災的調查。
“皇上,聽說江南省調查壽陽府歷任知府賑災用款的事情,臣有幾點看法?!?p> “說吧,郡王?!被噬现浪獊碚?,便想聽聽他的說詞。
“皇上,大清立國以來,疆域浩大,治理困難。圣祖康熙爺二十三年南巡起,為了體察民情,周知吏治,沿途供用,皆令由就所司儲備,不取自民間。第一次便是三個月。隨后又有五次南巡。康熙三十八年,第三次南巡,是因黃河上游受災,國庫花費數百萬銀子賑災,然而成效甚微??滴跛氖荒?、四十四年,四十六年,又經歷了三次南巡,皆為監(jiān)督河工。雍正皇帝知道南巡所費,便不再南下。到了高宗皇帝,自乾隆十六年起又有六次南巡,蠲賦恩賞、巡視河工、觀民察吏、加恩士紳、培植士族、閱兵祭陵,可謂載入千秋啊。當年六次南巡,隨駕當差三千人,馬匹六千,船五百,雖然所費甚巨,高宗皇帝亦減免了經歷之地稅款千萬兩。高宗皇帝在《御制南巡記》中說,‘予臨御五十年,凡舉二大事,一曰西師,二曰南巡。’高宗皇帝把南巡作為他生平最重要事功之一。如今有人借賑災查詢之名,沾污先皇的名聲,實屬可惡?!蔽淇ね跻豢跉鈱蓚€皇帝南巡的事情說完。
嘉慶沒有作聲,他何嘗不知,南巡為鞏固大清江山功不可沒,亦有得有失,有利有害,而開支浩繁,成為乾隆中葉國勢漸衰的原因。父皇晚年也總結得失,說不具備君主之“無欲”、扈駕人員之“守法”、官員之“奉公”、民人之“瞻覲親切”這四個條件,不可言南巡。所以自己一直不敢出京城。武郡王說的并非沒有道理,如果將賑災款度施加在先皇身上,難免引起更多非議。然而,地方借機斂財,變相貪污,實在是無法容忍。
“武郡王,你的一片忠心朕理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大清國立國已經有一百多年,自康熙爺開始,兩代君王十余次南巡,為何???還不是要整治吏事,修繕河工,造福百姓。不錯,南巡所費甚巨,可在當時是必須的。如今的情勢,你看朕有沒有出巡?。俊奔螒c朝武郡王瞪了一眼,“朕現在還年輕,也想去大好河山一游,怎么了?是不是怕幾個銀子,不讓朕出宮啊”
“皇上恕罪,臣不敢?!?p> “當年接納先皇的所欠費用,可以想法清理,但也不能成為有些假借此名行貪腐之實啊。朕明令江南省,要徹底清查。難道郡王忘記甘肅王亶望、勒爾錦等人了嗎?無災報有災,小災報大災,下令各州縣按照他倆虛擬的數目,開銷掉子虛烏有的‘捐監(jiān)糧’,撈個人頭落地的下場?!?p> 武郡王怎么不知道當年殺頭一百多人的甘肅大案,他不由地渾身顫抖了一下,不敢再往深處想去。他相信,皇上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清查江南省的問題,如此看來,只能想好彌補之舉了。
他回到府上,連忙給李琦寫信,并傳遞皇上的旨意,其實也是變相告訴他們,皇上這次是動真格的,讓他們有個回旋之舉。
信到了李琦手里,他琢磨著如何利用這個信息,達到自己最大的利益。他讓管家去請吳大人鄭大人到府上。兩人接到邀請,都猜想著李琦的目的何在?礙于他是武郡王的丈人,他們還是前去赴宴。
沒有相到的是,這酒盡然吃出了火藥味,讓他們感到性命堪憂了。
怎么辦?吳富貴和鄭安兩人除了往李府送上銀子,向武郡王求救,別的還真的沒有辦法。事后吳富貴想,鄭安畢竟任職時間不長,自己在壽陽主政多年,一旦清查,脫不了干系,甚至腦袋也保不住。怎么辦?難道就這樣等待災難的降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