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綰放下手中書信,又另外抽出一封。
信是三年前傳來的,彼時燕楚兩國勢力大增,便對覬覦多年的虞國再度動了心思。
一則,他們現(xiàn)在在徽文帝跟前立了功,二則,他們已給了虞國五年喘息的時間,也算全了昭華郡主前往南廷聯(lián)姻的情分,也不算是違抗了帝君的命令。
因此兩國的矛頭再度對準了虞國,可五年后的虞國又豈是當年的虞國?
五年來,世子姬隅內攝朝堂,外訓軍將,早已架空了虞伯的勢力,虞國上下皆由他一人做主。
但即便如此,虞國依舊不是燕楚兩國的對手,世子姬隅未雨綢繆,已經提前與后方眾小國結盟,燕楚大軍來犯時,眾小國傾全力相助虞國。
燕楚因此未能得逞。
當年此事發(fā)生之時,徽文帝還贊過一句,虞國世子當是治國之才。
他說服身后小國,若是虞國被滅,身后的小國又有哪個是燕楚的對手?虞國尚且不能抵抗,遑論他們?
力量雖小,可結成一股便是與燕楚勢均力敵的存在。
后來燕楚退兵,虞國再次在風口浪尖上完好無損,其他各國紛紛對其刮目相看。
徽文帝更是一道旨意下去,將虞國晉升為侯國,此一舉分明是在警告燕楚。
各諸侯國便看清了形勢,燕楚兩國這些年來幾乎形影不離,已有結盟的趨勢,如今得了瓊樓國一部分勢力,若是再叫他們奪下虞國和虞國之后一眾小國,勢必會成為瓊樓國之后對南廷的又一大威脅,帝君這是要護下虞國。
“姑娘,姑娘!”
她正一封一封翻著八年來的書信,星闌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
子桑綰將書信收好,又將今日最新的一封放進去,遂站起身看向門口:“怎么了?”
星闌一路跑過來,累得直喘氣:“姑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阿榆一回來就關在屋子里哭,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任誰勸都不聽。”
未免子桑榆的身份暴露,子桑綰讓大家都直接喚他阿榆,讓阿榆喚秋姨和桑叔一聲爹娘。
這么多年來的照顧,他們當?shù)闷疬@一聲稱呼。
子桑綰將木匣子放回原位,跟著星闌一塊兒到子桑榆的院子里。
周娘一瞧見她就跟瞧見救星似的,眼睛都亮堂了許多:“姑娘,您進去看看阿榆吧?!?p> 子桑綰蹙了下眉:“發(fā)生了何事?”
周娘朝身后的丫鬟使眼色。
丫鬟忙上前道:“回姑娘話,奴婢今日跟著阿榆上街去玩,沒成想遇上了太子府的長姑娘,阿榆之前不知在何處聽說了些閑話,說那位長姑娘時常欺負姑娘,阿榆氣不過就讓豆子去咬了長姑娘一口,結果長姑娘發(fā)了難,要將豆子殺了,阿榆救不下來,眼睜睜看著豆子被長姑娘身邊的侍衛(wèi)一劍刺死,傷心之下沒忍住哭了一路。”
豆子是兩年前桑叔在外的時候撿到的一只兔子,阿榆十分喜愛,整日到哪兒都帶著豆子。
子桑綰聽得直皺眉頭,她沒立刻去管子桑榆,反倒是對清越道:“去查一查,是誰把閑話傳進阿榆耳朵里的!”
她早已交代過,這些事情不許在阿榆跟前提起,竟還有人膽大妄為!
清越立即應下。
子桑綰這才走到房門口,伸手推了推,門是從里面反鎖的。
子桑綰耐著性子道:“阿榆,把門打開?!?p> 里面?zhèn)鱽硇÷暤某槠?,卻沒人回應。
子桑綰退后兩步,猛地抬腳,一腳將門踹了開。
因力道太大,門扉都因此震了震,就差一點整扇門就要一并掉下來了。
星闌幾人在后面抖了抖,阿榆這門,自打他學會反鎖門開始已經修修補補過許多回,姑娘這一腳下去,只怕連修都修不好了。
子桑榆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聽見動靜也不出來,只是抽泣聲越發(fā)小了些。
這幾年,子桑綰已經在他心目中樹立了威嚴的形象,他自來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子桑綰絲毫沒客氣,上前一把將被子掀了開,瞧著子桑榆哭腫的眼睛,開口的第一句便是:“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
子桑榆本就因為豆子傷心不已,如今被姐姐這么一訓,心里的委屈就跟決堤的洪水般泛濫開。
他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不停往下滾:“他們殺了豆子,我傷心,我為何不能哭?”
子桑綰面色冷沉,絲毫沒對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軟:“你既知道要傷心,又為何要讓豆子去咬人?我教過你幾回了?凡事能忍則忍,既然沒本事護著,就不要輕易去招惹!”
子桑榆回回都聽到她說忍,他早已經聽得煩了,眼下情緒沒忍住,大聲回嘴:“你總是要叫我忍?我為何要忍?!我乃是堂堂都虞侯郡主身邊的人,憑什么要什么都忍著?!她欺負你,我替你出氣難道也有錯嗎?!”
子桑綰臉色變了變,語氣驟然變得森冷:“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子桑榆憋著股氣偏開頭,不開口。
子桑綰點了點頭:“行,你不說,我親自去查!”
“這幾日你就在屋里好好反省,何時想清楚了再來與我說!”
說罷,她轉身就走。
到了門口,又突然頓?。骸鞍⒂?,姐姐跟你說過,既做不了制定規(guī)則的人,就要學會適應規(guī)則,在南廷,太子府是我們惹不起的!”
說罷,她再沒看他一眼,出了門。
臨走前,她吩咐周娘:“好好看著他,沒反省好之前不準出去!”
周娘原想替子桑榆求情,但見子桑綰如此決絕,只能閉了嘴。
“姑娘放心?!?p>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剛坐了一會兒,星闌便從桑叔處抱回了一摞賬簿。
見她還坐在窗邊,星闌道:“姑娘,您別生氣了,阿榆還小,他不能理解您的苦心也是正常的,等他長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畢竟當年,她和姑娘也是從不理解到親身體會之后,才明白了傅將軍和秋姨所說的,凡事謹言慎行,不要強出頭。
子桑綰什么也沒說,拿起賬簿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