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啟回身看了一眼,在拱橋方向的天邊,數(shù)百道光柱逐漸暗淡,依稀可以看見,天空之上有著一個個小黑點,就像南飛的候鳥一樣,逐漸增多。
那是御劍趕來的劍宗弟子!
“你該不會是瘋了?”江啟喃喃。
現(xiàn)在只有守行境的他,怎么面對得了這些。
崇源輕笑道:“瘋或者死,你選一個?!?p> 這時,沙沙的聲音更加的清晰了。
江啟回想起這種聲音在那個夢境中的戰(zhàn)場上也出現(xiàn)過。
是成千上萬妖獸同時發(fā)出的聲音匯聚成的一種奇怪聲音。
崇源平靜道:“此時引發(fā)了獸潮還偏偏走向錦江渠,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你懷疑有人主導這一切?”江啟思慮了一下道:“是丘正初?是他挑起的斗爭?!?p> “不,知道陣眼的人不多,趙冥就是其中一個。”崇源直接給出了一個答案。
“假設(shè)攝王還在,但他又是如何讓丘正初聽命于他的?”江啟難以相信,偌大的劍宗長老,會情愿聽命于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攝王。
崇源嘆了口氣道:“許多事情,預想是難以明白的,只有到了時候,才能揭開答案?!鳖D了頓道:“現(xiàn)在,先守住陣眼吧?!?p> 既然沒得選擇,那么江啟也不是一個只知道躲避的家伙,他閉上了眼睛,將身體由崇源控制。
再次睜眼時,眼中的風光霽月已經(jīng)替換成一種深邃,堅定的色彩。
……
錦江渠由一條連接錦江的分支小河渠而得名。河渠將民住集中地一分為二,地方不大但也居住著近千戶人家。
河渠的水不同錦江,較為陰寒。因為傳聞河渠源頭是通往陰寒的北禁山。
這里世代人靠打漁為生,他們也有自己心中的信奉——盤融創(chuàng)世神。
傳說,盤融揮起一劍破開混沌世界,才有了如今世人所見到的一切。
盤融揮動那柄劍后已是精干力竭的狀態(tài),有人說他就此死了。但更多的人仍然選擇相信,他功成身退后化作神樹,依舊滋養(yǎng)他的所有子民們。
如今,他的子民們似乎就要大難臨頭了。
錦江里黑壓壓,水滾滾的一片,全都是可怕的妖獸。
它們正涉水往河渠游來!
嚇得循聲在窗戶觀望的中年男子撲通一聲跪下:“救苦救難的觀世神啊,請救救您的子民們?!?p> 窗外的天空上飛來一個腳踏著飛劍的人,那人大聲道:“我乃劍宗弟子,獸潮在即,平常人等迅速退離河渠口!”
中年男子連連點頭,忙慌張收拾包袱,叫上妻兒,迅速逃離。
河渠口的第二座拱橋上,楊明悲傷得掩面哭泣。聞訊趕來的劍宗弟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楊明頓時痛哭出聲:“吳廷師弟真傻,明明應該死的人是我啊……”
“莫要再自責了楊師兄,你該振作起來,帶領(lǐng)我們抵御獸潮。”
安慰楊明的弟子,看著被同門從屋瓦廢墟中抬出來的,只剩下上截身體完整以外,其余部分都被妖獸啃食干凈的吳廷,不由地眉頭微蹙。
他已然清楚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深深地被師兄弟生死之間的真情所感染,不由地心中一怒,喊道:“來幾人,同我去殺了那些牛妖,為吳廷師弟報仇!”
說罷,幾名弟子跟著他,尾隨牛妖消失的方向追去。
相望河渠的第一座石拱橋上,那里已經(jīng)占滿了劍宗弟子的身影,而天空之上,仍然有劍宗的弟子相繼趕來。
大敵當前,楊明已然振作起來,御劍去到第一座拱橋上方,凜然道:“擺劍陣!”
劍宗弟子應聲而發(fā),百把利劍全部懸浮在前方。
密密麻麻的妖獸爭前恐后地擠進了錦江連接河渠的道口,距離第一座拱橋,已經(jīng)不到百丈的距離。
沿岸低垂的河柳一棵棵倒下河道中,甚至還未來得急落到水中,就被張著獠牙的妖獸啃食的干干靜靜。
楊明飛快道:“囚剎陣,冥星陣,狂瀾陣?!?p> 劍宗弟子得令,飛快的結(jié)出陣法,等待著妖獸們進入他們的攻擊范圍。
第一波妖獸很快就直接的進入了囚剎陣中,十六名劍宗弟子在陣內(nèi)反復穿梭,蜻蜓點水般掠過水面,很快就將十余只低階的妖獸殘殺殆盡。
楊明不由地心喜。只要能將這些妖獸盡數(shù)殺掉,那么劍宗的名譽將傳遍大陸,深受百姓愛戴。
而他,也必將得到無上的榮譽。
到那時,他也能分取到來自百姓們心中真誠的信念,從而在劍道之路上,達到前所未有過的成就。
一波得利,楊明心中已然興奮得不能自已,不過他不好表現(xiàn)出來太多。沉聲道:“所有水行弟子,冰封河渠!”
三十余名水行弟子馭著飛劍直插河渠,閉著眼睛同時念念有聲。念訣完畢,眼眸中射出一道道寒意,異口同聲道:“封!”
二百于丈河渠瞬間被寒意覆蓋,猶如天寒地凍的冬季般,河渠中結(jié)起了厚厚的冰層,妖獸與濺起的水花瞬間定??!
施法大效,所有弟子臉上都露著滿滿地成就感。
楊明更是興奮道:“余下弟子伺機絞殺!”
三百名弟子中,除了三個陣法需要的五十人外,其余二百五十名全速飛到河渠上方,一招招凌厲的劍氣朝著自己尋找的目標上削去。
每一招劍氣都沒有虛發(fā),都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砍殺在妖獸的腦袋上。
猶如切開熟透的圓瓜,紅色的汁液很快就浸染了二百于丈長的河渠。
炙熱滾燙的妖血將冰層融化,河渠的水面上漸漸形成了越來越多的水霧氣。
濃厚的血腥味使得一些弟子更加的興奮了,只不過冰封的河渠面上已經(jīng)沒有妖獸的可殺。
“錦江里還有更多的妖獸!”一名大膽些的弟子穿進了濃厚的霧氣中。
有了帶頭沖鋒的人,不少弟子也隨即跟隨著進入。
崇源不由地眉頭一皺:“有古怪。”
江啟也同樣發(fā)現(xiàn)了端倪,河渠是連通錦江的主要水路。楊明他們在此設(shè)關(guān)隘攔截,但對于聰明的妖獸們來說,如果不敵,大可不從這里過。
而現(xiàn)在的情況是,偶有幾個妖獸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左右旁邊的堤岸后,又自己跳回了水中。
錦江里還有源源不斷的妖獸群正在涌入河渠,除了之前聽到的細聲吠叫外,現(xiàn)在的它們目光黯然,沒有癲狂嘶吼,沒有過于掙扎,只是木訥地走進河渠中,倒在河渠里。
它們似乎早已經(jīng)知道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這樣的結(jié)果。
這樣的怪異,楊明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只見他差遣了兩名弟子,御著劍沿著河渠兩岸去探查一遍。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兩名弟子已經(jīng)返歸。
楊明搖了搖頭,又恢復了那種興奮的神色,朗聲道:“且不管了,任它多少來,我們都一并將它們誅殺!”
“對,全部誅殺!”一名男弟子附和道,他的雙手、衣服上,都沾滿著妖血,在他面前的河渠里,已經(jīng)堆滿了露出水面的各種妖獸尸體。
楊明朗聲道:“各位師弟師妹,還請將自己手上格殺妖獸的數(shù)量回報。”
屆時,弟子們紛紛依次稟道。
“一百二十只?!?p> “一十二只?!?p> “一十二只也敢說出口?我殺了一十三只!”
“這不是剛從陣里替換出來嗎,真是的?,F(xiàn)在我也殺了一十三只!”
數(shù)量一直在說著,楊明讓女弟子一一記了下來。不多時,他就得到了一個準確的數(shù)字,五千二百三十只妖獸。
而且數(shù)量還在不停的增加。
江啟瞻望。這時河渠里陰涼碧綠的水早已蒸發(fā)干凈,全部替換成了濃稠的血液,成了一條名副其實的血河。
“這…是…”崇源似乎想到了什么,沉聲道:“是萬妖血?!?p> 旋即他便下了屋脊背,一路跑到連接第二座拱橋街道的轉(zhuǎn)彎處。
“你在畫什么?”看著崇源正拿著徐尤給的短劍,在石地板上雕刻著什么,江啟不解的問道。
“畫陣?!背缭摧p聲道,在地板上刻畫下最后一道溝。“用你一點血不介意吧?”
還沒來得及答應,崇源就用短劍將他的手指割破。
江啟措不及防地倒吸一口冷氣,看來,他和身體之間的聯(lián)系還是非常真實存在的。
血液沿著短劍刻出來的細小的溝渠,直至每一條溝渠填充完畢,崇源才肯收手。
也是這樣,江啟才看到了這個陣法的全部面貌。
看似繚亂的軌跡中似乎又有著它難以理解的規(guī)律。江啟不由地給出兩個字:順暢!
沒錯就是順暢,不管從什么方向,什么位置去看,沿著每一條細小的溝渠去看,這些紋路越看越覺得熟悉,越看越順滑,好似剛剛在哪里見到過。
然而,全局看起來并沒有重復的筆畫。
看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一定要把它記下來。成為自己的。
江啟立即付諸行動,全神貫注地記住每一條小溝渠的深淺,弧度,以及最終走向。
可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越是全神貫注,陣法就變得難以捉摸起來,眼前迷迷蒙蒙的一片,好似近視了一般。
“什么人走什么道,可千萬不要逾越,小心走火入魔!陣法不是誰都可以用的?!背缭闯雎曁嵝训?。
江啟恍然回過神來,心神輪猛地一陣抽痛,猶如千針萬扎般,深入骨髓的痛,整個人好似被剝離撕裂,惶惶然的空洞感與疼痛占據(jù)整個心房。
半晌他才緩過神來,有些虛弱道:“這…是怎么回事?”
“心神反噬。再久一點,你就魂歸靈淵了?!背缭吹溃蘸枚虅?,快步向拱橋的方向走去。
心神反噬?江啟暗自心驚,他只不過是嘗試記下一個陣法而已。
現(xiàn)在腦海中已經(jīng)有了陣法模糊的輪廓,但他實在不敢輕易地再深究專研下去了。
崇源干笑了兩聲:“你放心,如果適合你的,我以后會教你的?!?p> 江啟砸吧砸吧嘴。早這么說不就好了?
崇源又躍上了屋脊,匍匐在瓦背上,向河渠道口觀望著。
在此前江啟還特意查探了李俊歡的位置,但發(fā)現(xiàn)他早已不知去向。
此時河渠里的妖獸,已經(jīng)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刺鼻的腥臭味彌漫成了實際的裊裊輕煙。
“看樣子,準備來了?!鼻闆r已經(jīng)大概了解,正當崇源準備下去時他發(fā)現(xiàn)從河渠的另一邊,正有人往第二座拱橋這邊趕來。
不多時,崇源和江啟便看到了那一身熟悉的黃色道袍。雖然他黑布蒙著臉鼻,但不難分辨,他就是那個叫李俊歡的道士。
只見李俊歡站在拱橋處,罵罵咧咧道:“真是一群傻子,蠢貨,妖獸有那么容易殺的嘛!”他卸下后背的黑布大包袱。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第一座拱橋的方向,聲音有些顫抖道:“還真…還真的……”
很快他回過神來,手上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解開包袱后,一堆黃色紙符被直接倒在地上。
而他蹲下身子,認真地一張張拼湊著,拼成一個圖案后,那些符紙竟然詭異的消失了。
接著李俊歡又開始拼湊下一個。反復如此。
“有意思,他也在布陣?!背缭从^察著他的舉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