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遇路途中,原本就不急的行程便停在了這家酒肆。
人生一世,可以盡情酩酊的時候并不多,也就此刻而已。
夜色降臨,酒桌之上到最后只有一個孫抱樸還算清醒,陳酆都還有兩個道士都醉倒了,酒肆沒有客房,只得又轉(zhuǎn)去了鎮(zhèn)上的客棧。
鎮(zhèn)子上的客棧自然不會有太過出彩的地方,面對著三個酩酊大醉的酒鬼,江柳郎才沒心思挨個伺候呢,直接要了一間大通鋪子,把三個人扔上床,蓋上被子了事,一路被人背回來的陳酆都此時還在呢喃著:來,來,干了這一碗......
江柳郎又給靈兒和鄭經(jīng)要了間房,自己和孫抱樸還是住在馬車上。
幫諸位客人安排妥當(dāng)之后,那酒肆的小二哥才回去,倒不是他獻(xiàn)殷勤,而是今天的客官實在大方,不但在店里花費了許多,還打賞了個銀錠子,另外這般闊綽的主顧,像是有些來頭,他這個小小的捕風(fēng)衛(wèi)探子,還是應(yīng)該多注意一下。
小二哥姓胡,單名一個青字,是王朝里捕風(fēng)捉影二衛(wèi)的眾多探子里的一員。
這捕風(fēng)捉影二衛(wèi)是王朝的監(jiān)察暗殺機(jī)構(gòu),捕風(fēng)衛(wèi)主要負(fù)責(zé)探聽傳遞消息,監(jiān)察百官,捉影衛(wèi)是專營逮捕刺殺之事,二衛(wèi)行事隱秘,相輔相成,直接聽命于皇室,雖然做的事情人盡皆知,讓人不寒而栗,但是大泉王朝還是要面子的,官方向來不承認(rèn)二衛(wèi)的存在。
二衛(wèi)正式成員的選拔與訓(xùn)練及其嚴(yán)格殘酷,像胡青這種外圍的探子壓根算不上端上了這碗飯,但好在有個念想不是,若是正式成為捕風(fēng)捉影二衛(wèi),那就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給錢,給房,給地,還給身份,清白身份和官身都給,沒有女人還會給女人,以后的孩子還可以有免費的書讀。
這種行當(dāng)自然是非常危險的,但是風(fēng)險總是與收益是掛鉤,像胡青這種一窮二白的家伙,沒有家世門路,沒有讀書的頭腦,比起去邊關(guān)搏一個虛無縹緲的封妻蔭子,眼下這條門路還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胡青之流的探子平日里都會有一份正當(dāng)營生作身份的掩護(hù),每日只需按照上司的要求報平安傳遞消息,有緊急情況的話拉響沖天火,自然會有人來接收消息,大泉王朝像胡青這樣的探子有很多,或者說和他做著同一種夢的有很多人。
此時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的胡青準(zhǔn)備打道回府,雖然他對于白日里被那個道士平白捉弄有些氣惱,但是如今大泉崇信黃老之學(xué),道士的身份水漲船高,更何況他這個行當(dāng)最好是隱秘低調(diào)去行事,若是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事鬧到官面上,說不定丟飯碗的會是他胡青,所以胡青并不打算較真,一笑而過對他而言是最好的。
不過胡青如今再回想今日之事,那道士的身法的確詭異,入捕風(fēng)衛(wèi)之前胡青就有一些把式傍身,之后也習(xí)練了一些拳腳,平素里三五個漢子也是近不了身的,沒曾想這么個年輕的小道士竟有如此的身手,看來是從名門大派里出來的,那就更不是他這個身份能惹的主啊。
胡青一邊想著今天遇到的事情,一邊走著,很快就回了酒肆。
客棧里的陳酆都在眾人離開房間之后不再裝睡,因為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他要出門赴約。
身邊的兩個醉酒的道士都在酣睡,沒有睡相的洪瀟抱住了陳酆都的胳膊,陳酆都一個巴掌過去,直接把他打醒了,猛然驚醒的洪瀟松開了陳酆都的胳膊,有些懵逼,睡眼問道:“怎么了?”
“沒事,哪有事,可能是你小子做噩夢了?!标愛憾家槐菊?jīng)的說道。
洪瀟哦了一聲倒頭繼續(xù)昏睡。
陳酆都閃身出門,他知道江柳郎去了靈兒和鄭經(jīng)的房間,于是躡手躡腳地從馬車上一個角落里取出了一壇子弋江酒,放回去一個裝滿水的酒壇子,又小心地把江柳郎做的記號恢復(fù)原狀。
夜色才降,孫抱樸并未入眠,此刻他正躺在車頂上打算欣賞月色,馬車下方陳酆都的鬼祟舉動被他盡收眼底,孫抱樸哭笑不得,卻也不便打擾,只能閉目養(yǎng)神,裝看不見。
陳酆都自然知道車頂上的孫抱樸沒睡著,但孫抱樸是個君子,還那么敬重自己這個前輩,所以肯定不會向江柳郎告他的刁狀的。
陳酆都又躡手躡腳地離開客棧,當(dāng)他走到一個僻靜無人之地后,直接拔地而起,幾個縱躍,就出了鎮(zhèn)子,來到一座山間涼亭。
那亭下早有一人在等候,只見陳酆都快步走上前去,一揖到底,恭敬拜道:“不肖徒兒參見師父?!?p> 那人卻是一個白凈書生模樣,搖著一把折扇,柳眉星目,一身白衣,仙氣飄飄。
“行了,行了,宗玄你也是七百多歲的人了,你我?guī)熗?,用不著這個,哦,不對,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叫你酆都。”那少年書生笑著說道。
“無論何時何地,師父始終是師父,禮數(shù)廢不得的。”陳酆都依舊恭敬的回答道。
“行了,別裝了,一晃二十年沒見,怎么,你小子轉(zhuǎn)性子了,跟你大師兄變成一個秉性了?”
聽聞此言,陳酆都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哦,那我記下了,師父不喜歡大師兄的秉性,見到大師兄我要跟他說,讓他改一改?!?p> 那少年書生聽到這話,一臉高人的樣子立馬收功,反而有些卑微的對自己的徒弟說道:“好徒兒,好徒兒,為師錯了,千萬別跟你大師兄說,你大師兄他啥都好你可千萬別讓他改?!?p> 見師父這般說話,陳酆都這才轉(zhuǎn)換成了往日的神態(tài),一把摟住這少年的脖子嘻嘻哈哈起來,還拿出那壇子酒來,這二人親熱的哪像師徒,若是外人見到這一幕,只會以為這是共享天倫的爺孫兩個呢。
“酆都啊,為師在山上快被你大師兄給逼瘋了,酒都喝不得,做啥事都一板一眼,連放屁都要規(guī)定時辰才能放,這次下山尋你,他也要跟來,這我哪里肯,想了一招,說咱們山門離不開他,讓他一定要留在山上看好家,這才能有兩天清凈日子,怎么樣,為師我聰明吧?”書生猛灌了一口酒,得意地說道。
“師父你是聰明啊,但估計其他的師哥師姐都不會太開心吧。”
年輕書生尷尬地笑笑,說道:“那倒也是,我下山的時候,你那幾個師兄師姐看我的眼神很是幽怨啊,畢竟咱們山門總是把你大師兄下山不在的時候當(dāng)過年的?!?p> “唉,你這大師兄啊,天資是高,比你小子強了不知道幾千幾百倍,就是這做人啊,還需要修行,跟他相處為師壓力山大呀?!?p> “唉,這么說來還是你小子運氣好,能離開山門幾百年,為師....嗝.....還真是羨慕你小子的福緣吶?!?p> 那書生飲了酒,話匣子仿佛開閘了,話語連珠箭似的,聽得陳酆都應(yīng)接不暇。
“哦,對了,這些都是題外話,那個啥,十世輪回已歷九世,這一世之后你就跟為師一樣可以得證大道,獲封洞府,開宗立派,以后天上仙人就算是有了你這一號了,為師可是要恭喜你了,咱們一門兩仙人,放眼那么多仙門洞府哪有咱們這份殊榮啊。”
“對,以后你倒是有了跟師伯們吹牛的資本了?!标愛憾紵o奈的說道,有些興致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