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無明
“被迫流放至東瀾海的鹿麟遺民，以及造出來的萬靈刃戰(zhàn)士，沒有自主之力，只聽從指揮，神君一直將東瀾海另一端的藍宇神族視為心病，所以無明軍就是侵略藍宇神族的后備！”丘玥道：“自從海晟上師消失之后，無明軍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但這無明軍和當年的荒原狼，本質(zhì)相同，重構(gòu)靈力，而且比荒原狼更聽話，都是傀儡?！?p> 千懿聽得心驚，一個荒原狼就已經(jīng)將鹿陽折騰個天翻地覆，但好歹荒原狼是經(jīng)過多年培植方能大成，狄世煬不知道投入了多少財力和靈士在里面。
如今又來個無明軍？？
“這怎么可能呢，萬靈荒原狼雖所向披靡，但是數(shù)量有限，萬靈戰(zhàn)士從何而來，哪兒來的那么多人呢？”
“傀儡術(shù)。”丘玥說：“暗黑之道，從五百年之前開始重新流傳，專用制造傀儡。想要馴服荒原狼并不容易，況且荒原狼勢力壯大，超出神宮能掌控的范圍也是麻煩?？芫捅阋说枚?，沉睡和蘇醒，都由人掌控，而且不會張口閉口管神宮要錢，要領(lǐng)地，比荒原狼省事得多。”
丘玥盡是鄙夷。
“那這傀儡從何而來?”千懿不解：“就算是鹿麟遺民，在數(shù)量上怎么也不可能達到一支軍隊啊，難道他們將海里的軍隊也征用了么?！?p> 丘玥坐回椅子上，慢慢為自己斟了杯茶，剛沏好的綠葉，還冒著熱氣。
北苑之外，還有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傍晚時分，已經(jīng)有飯菜的香氣從外面飄過來，俗世之氣，都在此刻了。
“你記得不記得，在幾千年之前，東瀾海濱，收服畢契的那場大戰(zhàn)，鹿麟，世迦，藍宇，夏漠還有數(shù)不清的小神族全部投入進來，大戰(zhàn)三天三夜，才將畢契馴服?！?p> 千懿點點頭。
“就在碧石巖洞附近?！鼻皤h將那盞茶捧在手中：“只是你看不到它們，那兒的巖石有毒，是亡靈們的棲息地，那些被畢契燒死的戰(zhàn)士，一直在那里。一為祭奠，二為東瀾海的安全，海王才將亡靈們?nèi)考性谀抢?，有些人會死，但有些人不會，那些神族的亡靈千百年來一直逡巡于此。”
“所以，狄世煬利用了亡靈再加上傀儡術(shù)將其復(fù)活？”千懿放下了藥瓶，忽然想起來在東瀾海之戰(zhàn)開始的前一天，她親眼看著天光滅，鬼怪出，鎮(zhèn)海獸倒，海水里紫浪千重。
“是。那些亡靈本就是戰(zhàn)死，用傀儡術(shù)復(fù)活之后大開殺戒比靈士戰(zhàn)力強得多?！?p> 千懿愣住。
“碧石巖洞是有毒的，就是為了防止無關(guān)之人進入，喚醒亡靈?！鼻皤h說：“不僅是畢契，亡靈無處可去。就在一百年之前，有亡靈逃了出來，本是小事，卻沒有想到正為狄世煬的馭靈秘閣所用，他們的本意是想要利用畢契的靈力，偶然發(fā)現(xiàn)亡靈可以通過傀儡術(shù)復(fù)活，所以下了血本做這件事，如今神君狄世煬可比那時候有財力得多?！?p> “現(xiàn)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神宮向東瀾海派遣了不少高手?！鼻皤h說：“意在全面將亡靈為己所用，這項計劃是完全的秘密，局外人只知有一而不知其中?！?p> 千懿沉默著，將手中的藥瓶放在桌子上。
丘玥坐在紅木椅上，手里盤著那串珠子，暗紅的靈珠已經(jīng)被盤得出水，瑩瑩地亮。
“沒想到他還是這樣?！鼻к舱f：“有了鹿陽，還想要藍宇，藍宇之后，恐怕又是外海之外！貪得無厭?！?p> “傻丫頭！”丘玥說：“你現(xiàn)在明白，我們要面對的是什么了么？無明軍不僅威懾藍宇，畢竟楓宴城的邊界一直到冬境的極寒荒原，這樣大的領(lǐng)土自然需要更多的軍隊來鎮(zhèn)守?！?p> “本不必如此！”千懿暗嘲：“打出一方新天地，更要守得住才是?！?p> 可是她轉(zhuǎn)念一想。
未來即使她不做，那位容淵王子也不可能甘于沉寂，想到這兒，她忽然覺得安心，似乎身后總有人在，盡管他們才見過幾面，僅此而已。
“我從前問過嘉肆，在父王沒空見我們的時候，我問他你覺得神宮是不是我們的家，嘉肆說只要鹿陽以內(nèi)，都是我們的家，這都是父王辛辛苦苦守護而來。”千懿說：“我想過，如果狄世煬可以讓楓宴城像原先一樣，我也許就不會這么恨他，但現(xiàn)在看來根本不是，他根本就不會改變！”
“一切不得不消失的，早晚都會消失?！鼻皤h放下茶盞，起身將千懿身后的窗戶推開，晚風(fēng)微涼，庭院里那棵崖柏散著木葉獨有的香氣：“或許對所有事，所有人都是這樣。”
千懿面朝著窗外，手下輕輕揉著自己腿上淤青的地方，想著父王和姐姐。
悠悠蕩蕩，今日是好天氣，她贏了綠辰，甚至想要喝點小酒來慶祝，以前都是和嘉寧或者嘉肆在一起的。
“可是我想父王，也想姐姐。”千懿說，既不悲傷，也不算高興，盡管從前那些回憶如影隨形，可他們已經(jīng)慢慢變成平靜的畫影，裝在心里，偶爾會晃蕩，但大部分時間里，她都盡量不去回憶。
遠處，此日夕陽與那千萬個往日，并無不同。
“現(xiàn)在我們不是孤身一人，未來還未可知，你只管走好每一步就是。你既然活下來，就要好好活著，不能讓死去的人白死?！鼻皤h走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定心，鹿陽大地從前山川之綺麗，物華風(fēng)明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盡管那是她最懷念的時代，那些終究已是過去，只需將好的都深深地記下來，再次上路。
“姑姑剛說容靖是狄世煬最寵愛的王子，那容淵呢？”
她問，順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蜷在椅子上，靠著椅背，停在崖柏樹上的鳥兒正跳來跳去。
“容淵王子在百年之前是最有望接手世迦神君的人，鹿陽的人們都喜歡他，可正因如此，他處處受到狄世煬的壓制，和容靖的阻撓。還有梵苓王后，容越無能，但他的母后卻精明的很。現(xiàn)如今是容靖站絕對上風(fēng)?！鼻皤h道：“這條路對他來說，也并不容易，有誰家的父親見孩子要做事，就第一個擋在前面的?！?p> “嗯……”千懿歪著頭，忽然有些困了：“那些首神們呢，有支持容淵的么？”
“天樞負責(zé)謀劃，鐵牙是皇家護衛(wèi)和軍隊，萬有臺管理江湖力量，刑律臺負責(zé)司法，軒轅學(xué)宮則是培養(yǎng)新生靈術(shù)師，容淵名義上管理天樞閣，其實并無實權(quán)。但東瀾海則是例外，東瀾海王的兒子炎皓霆與容淵自幼便親如家人。東瀾海多年保持中立，這些年民生凋敝，景象凄涼?！鼻皤h道：“你不在的時候，發(fā)生了很多事?，F(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最好的時候了?！?p> “狄世煬為何會對容靖如此寵愛？”千懿剛問出口，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問的很多余。
“因為他欲望足夠強，行動力也是?！鼻皤h說：“而且不擇手段，沒有底線，與狄世煬一模一樣，他喜歡，同時也很忌憚容靖，這也許就是容靖無法成為神君的原因。這件雪人案，很有可能和容靖有關(guān)?！?p> “那么，我們就要先知道，這這雪人到底有什么秘密?！?p> 她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剛剛的困意全都不見了。
丘玥點點頭：“沒錯，不過你不是認識他么？”
“他叫洛楓，我和嘉肆在東瀾海的時候，他……帶我們?nèi)ネ鎯毫耍恰业呐笥??！?p> 那年的春熙燈節(jié)，她永遠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