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教誨
天印堂
回天印的路上,千懿和丘玥一路無話,下了馬車,丘玥徑自走向北苑,千懿做勢要扶,丘玥卻視而不見。
“姑姑?!鼻к仓е嵛?,在原地磨蹭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走吧?!鼻皤h對迎上來的仆從說:“今日有些累了,我要休息?!?p> 千懿默默地跟在丘玥身后,待丘玥入北苑的門,才在院門口候著。她眼看著仆從將丘玥送進房間,丘玥轉(zhuǎn)身對仆從說了兩句話,便吱呀一聲閉上門。
“千懿姑娘,丘玥首神說讓你進去?!逼蛷淖叱霰痹?,悄悄對千懿說:“姑姑現(xiàn)在氣著呢?!?p> “好?!鼻к矊χ蛷男α诵?。
“姑姑這些天一直為著遴選之事勞神費力。”仆從說:“今日能歇下了。姑姑是好脾氣,千懿姑娘聽著不說話,姑姑自然會消氣?!?p> “我知道了?!?p> 千懿對著那小仆從一笑,那圓圓的臉讓她想起從前的自己身邊的宮娥。
“你也是天印的人么?”
“是的,我也是孤兒?!蹦瞧蛷恼f:“姑姑近日來心情好了許多,想是因為姑娘來了?!?p> 千懿輕輕推開門,只見丘玥正坐著,面色嚴(yán)肅,千懿弱弱地走上前去。
“你闖禍了,知道嗎,差點闖下大禍!”
“千懿知錯?!?p> “你錯,你錯在何處?”
“千懿該罰,沒有同姑姑商量擅自闖入比賽,十分危險?!?p> “還有呢,就是這些嗎。”丘玥原本平和的面容全不見了,千懿這才看見她回到北苑這一會兒,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我靈力不足,也太沖動,讓姑姑擔(dān)心了?!?p> 千懿站在門邊兒上,院子里的仆從們都被丘玥遣出去,只剩她們兩個人。
這里不比從前,隔墻有耳。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想干什么?”丘玥一拍桌子:“神君就眼前,你非但不收起靈力,還一個勁往前沖。若不是伏聞及時攔住你,今天就會成為我們所有人的忌日!我以為你心意已決,足夠清醒,可沒想到你真是熱血上頭不管不顧,如此沖動,不顧自己死活,讓人如何信任你!以你的頭腦你分明知道這樣做后患無窮,為何還要這么做?!”
丘玥看得分明,千懿想要做什么都在她眼里,她的玉鐲猛地硌著胳膊,攥著手中的帕子,只想將千懿大罵一通。
“今天明明是個好機會!”一聽這話,千懿就忍不住犟起來:“狄世煬,容淵,所有人都在,我了結(jié)了他,這世迦就再也無主!就算我今天死在靈術(shù)臺上也值了!姑姑你難道不想嗎?!”
她本就憋著口氣,被丘玥一激就再也憋不住,今日和綠辰對打時碰傷的膝蓋此刻痛得要命。
“胡言亂語!你糊涂啊!”丘玥走到千懿面前:“你現(xiàn)在殺了狄世煬,容淵,且不管我們能不能活下來,你可想過下一任繼位的會是誰?只有容靖!容靖是什么人,是百年來只知道倚仗王子權(quán)勢為自己掘金的冷酷東西,你除掉一只豹子,又來了一條狼!你且不管自己能否活下來,也要想想你父王,他是怎么教你的,你不為自己,難道就不為楓宴城想?!”
這一席話說得千懿無言以為,她擰著脾氣望著丘玥,卻無還擊之語,丘玥氣得根本不想看她一眼,便盯著旁邊的墻——
“復(fù)族之路兇險,絕對不能全憑一腔熱血。如果今日我沒能及時為你輸送靈力,你也贏不了綠辰。以后你我之間,我必須立下規(guī)矩,有任何動作都要事先同我商量,明白嗎?!”
丘玥背對著千懿,心緒半天難以平復(fù),她只得看著墻上那副山高水闊的墨色長卷,手中迅速盤起那串瑪瑙靈珠,不知從何時氣,只要心煩的時候,盤一盤珠子心方能真正安靜。
過了一會兒,才從背后傳出喏喏的聲音來。
“千懿明白,我只是一時沖動,以后不會了。”她悄悄往前邊的地毯上挪了挪,蹭著坐在椅子的邊緣:“我只顧著自己,未曾想到后果。”
丘玥的話將她點醒。
比起慢慢衰老的狄世煬,北狄容靖才真的是一條狼,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進身之階。
“你明白就好!你從前貴為公主,做事可以隨性而為,但你要知道,現(xiàn)在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靈士,你選擇肩負(fù)重任,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因為沒有人能完全地保護你,除了你自己!況且你還要明白,你真的目的,是只想宣泄還是真的想要走正道,你真的想明白了嗎?”
丘玥的語重心長。
千懿正在偷偷往前挪,又停了下來,把聲音放得又軟又低:“姑姑,我知道了,我不是因為自己是公主就這么做的,我只是……”她沒把話說完:“總之,姑姑你別怪我了?!?p> 丘玥不語,看樣子今天真是氣壞了。
她索性站起來走到丘玥身側(cè):“我知道這么做是很冒險的,但,但無論如何我今天也贏了啊?!?p> “贏了又如何?”丘玥沒好氣地看著她:”誰讓你坐下的?”
“姑姑……我今天和綠辰對打的時候膝蓋受傷了……”
“知道難受以后就不要再惹事,這三天的晚飯都別吃了,餓著去吧!”
“不惹了?!鼻к驳皖^,差點笑出聲來,以前在風(fēng)華宮里要是有人做錯事情,包括她,都會被罰不能吃晚飯。
她得了便宜,眨巴著眼睛,迅速岔開話題,在椅子上坐下,吹了吹手掌上的灰,揉著發(fā)痛的膝蓋:“姑姑,現(xiàn)在的神宮里的是什么情況,還有你說容淵已經(jīng)接手了雪人一案,我不明白為何是容淵?”
今天比得太用力,千懿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只覺得腿都痛,她齜牙咧嘴。
丘玥并不理她。
“姑姑,有藥么?我想用用?!彼棺永饋?,膝蓋上已經(jīng)青了一塊:“真的很疼啊??!”
“有?!鼻皤h過來:“你??!要我怎么說呢?”
千懿笑:“沒事姑姑,我經(jīng)常受傷的?!?p> “襲擊你的雪人已經(jīng)關(guān)在刑律臺地牢了?!鼻皤h便從柜子中拿藥膏出來邊說:“這案子現(xiàn)在歸由容淵王子審,容靖王子背后是鴻牙山莊的力量,看這大祭上的陣勢。容靖對王位好像志在必得,如果一旦容淵有動作,他一定會干預(yù)容淵?!?p> “東瀾海?”千懿想起那時候和嘉肆同去東瀾海:“所以現(xiàn)在的海王還是炎赤么,還是已經(jīng)交給了眼皓霆王子,他們在支持容淵?”
東瀾海,晨與夕之間云影遼闊,舒朗霞蔚,鳥語蟲鳴,海蝕崖上盡是青蔥綠樹。
冬季,朔風(fēng)萬里,浪濤沖天。
不知東瀾海如今是什么樣子。
“是東瀾海,容淵與王子炎皓霆自小交好,但一百年之前,神君狄世煬為制造無明軍威懾外海的藍宇神族,開鑿東瀾海底的靈力,要知道,海底的無人之境里鎮(zhèn)壓著神獸畢契,但神君卻不管不顧將碧石巖洞之下的靈井作為資源,以供無明軍使用,所以現(xiàn)在的東瀾海,早已不是從前的模樣了!”丘玥說。
千懿接過丘玥手中的藥瓶,那里面是透明的藥膏,散發(fā)著香榧果的香味,草藥味道一下再空氣中彌漫開來。
“無明軍是什么?”千懿將裙子放下,鳶尾花的清涼感覺還留在腿上:“聽起來又是狄世煬在作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