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克夫
迎親隊浩浩蕩蕩,穿過喧鬧的街道,彭徴騎著高頭大馬,朝街邊觀禮的街坊四鄰拱手致意。
人們紛紛議論,原是彭狀元娶孫家女,郎才女貌,好一樁金玉良緣!
花轎到了彭宅,彭徴下馬,接過喜婆手里的大紅繡球,掀開轎簾,對孫秋瑾道:“秋瑾,到家了。”說著把繡球一端塞進她手里,道:“抓緊了?!?p> 一對璧人相攜進門,彭徴擔心孫秋瑾被火盆燙壞了衣裳,突然當眾將她橫抱而起,引得旁人一陣哄笑,打趣道:“這就開始疼媳婦了?”
彭徴被他們臊的臉紅卻沒松手,孫秋瑾隔著蓋頭也紅了臉,知道他這是疼惜自己,乖順的倚著彭徴的胸膛,心中滿是甜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孫秋瑾被喜婆和貼身丫鬟杜鵑扶進洞房,而彭徴則被一眾叔伯兄弟拉著敬酒。
彭家出自鄉(xiāng)野,父親早亡,從前家境不好,常被本家兄弟排擠。好在彭徵爭氣,一舉考中狀元,自此彭徴母子才算揚眉吐氣。
興許是從前欺負狠了,彭母很想出口惡氣,所以這回彭徴成親,她便早早派人去請,把在阜陽老家的親戚能來的都叫來了,就是想讓他們看看,自己兒子是多么優(yōu)秀,仕途一片光明,娶的媳婦也是名門閨秀。
這幫子叔伯兄弟從前都不拿正眼瞧他們母子,一對兒窮酸,還時不時上門打秋風,煩也煩死了。但人家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彭徴現(xiàn)在可是朝廷命官,官居五品,任御史臺參事。
既然官場情場都得意,那總不能讓你酒場也得意。
彭徵被一幫堂兄弟圍起來,不停灌酒。其實他酒量并不好,且因幼時體弱,所以飲酒也很容易上頭。但這些人并沒有放過他,他即便不接酒杯,也會有人端起酒杯強行灌酒。
彭母一直忙著招呼客人,也沒功夫顧這邊,更不知道彭徴喝了多少酒,沒想到他一個沒站穩(wěn)摔桌子底下,就再也沒站起來。
這些叔伯兄弟還以為他醉倒了,還惡意調(diào)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這樣可不行,難道要讓兄弟幾個代勞?”這話說的過分,可彭徴卻沒反應,有人覺察不對,扶他起來,見他雙眼翻白,口吐白沫,立刻嚇得酒醒,把手搭在鼻尖,沒呼吸!這人竟,竟然喝酒喝死了!
喜事頓時成了喪事,眾人嚇得連連后退,不小心撞倒了桌椅,彭母聞訊趕來,原本還想訓斥,卻一眼看見了在地上躺著的兒子。
“啊……徴兒!我的老天爺!”彭母撕心裂肺的的哭聲,打斷了這一堂喜氣,孟妍和孫文舉及孟啟夫婦立刻過來,才知彭徴竟死了,驚駭非常,孟妍當場大哭,伏在秋氏肩頭哭訴道:“我的瑾兒該怎么辦!”
賓客見勢不對,紛紛告辭,彭母抱著兒子的尸首哭的肝腸寸斷,彼時孫秋瑾還遵照規(guī)矩在洞房一動不動,等著新郎回來掀蓋頭呢。
孟妍哭著來到洞房,一句話沒說就抱著孫秋瑾痛哭:“我苦命的女兒!”
孫秋瑾還沒搞清楚狀況,掀開蓋頭,忙問:“母親,發(fā)生什么事了?”
多好的孩子,孟妍一想到她一進門就成了寡婦,哭的更兇了,事實這般殘酷,她怎么能說出口?
一定是出了大事!孫秋瑾奪門而出,一路小跑到院子里,看到了什么?原本熱鬧的庭院,鴉鵲無聲,酒席上沒有一個人在場,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云霄。孫秋瑾視線漸漸模糊,她一步一步走到彭徵身邊,見他無知無覺,臉色青紫,抓過他的手,頓覺冷如寒鐵,人早涼透了。
孫秋瑾覺得自己的心也涼透了,她叫不出來,也哭不出來,只是默默地捂著胸口流淚。過往的甜蜜像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里一頁一頁的翻過,從前這些回憶猶如珍寶,但現(xiàn)在都是穿腸毒藥,讓她痛徹心扉。
彭母看著活生生好端端的孫秋瑾,再看看懷里咽氣的兒子,突然無名火起,她惡毒的咒罵著:“你這個掃把星!若不是因為娶你,我兒也不會死,嗚嗚······他為什么要認識你!”
“該死的是你??!老天不長眼,早知道你克夫,我死也不讓徵兒娶你?。 ?p> 孫秋瑾被這些話徹底擊潰,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孟妍氣不過,哭道:“你怎能說出這樣惡毒的話?姑爺死了我們也很悲痛,我女兒年紀輕輕就無人可依……往后該怎么辦啊……”
彭母指著孫秋瑾道:“這個喪門星害我兒子!難怪她這個年紀也沒嫁出去,難怪從前被人退了親,我兒糊涂?。∪⒘艘粋€天煞孤星,害了性命!”
孟妍氣的差點昏聵,她本就出自書香門第,從沒與人這般急頭白臉的爭吵過,再者彭徵就死在這兒,她如何罵的出口?
孫秋瑾抹了一把臉,挺起脊背,斬釘截鐵道:“既已拜了堂,我就是彭徵的未亡人,杜鵑幫我更衣!”
大紅的嫁衣從身上褪下,換上一身素服,鳳冠步搖一一卸下,扎了一條白布,這場婚禮像一場絢爛而盛大的煙花,不過一瞬,璀璨過后就是消亡和凄冷。
孫秋瑾對彭母道:“母親,不管你認不認,我也是彭徵的妻,難道你愿意看著彭徵死不瞑目嗎?”又對自己父母和孟啟夫婦道:“爹娘,舅父舅母,瑾兒不孝,讓你們傷心難過,彭徵的喪事我會妥善處置,你們都回吧。”
孟啟道:“發(fā)生了這種事,我們豈能在這個時候走?”
孫秋瑾拒絕道:“舅父,我想讓彭徵高高興興的走,你們?nèi)暨€在,我怕他會難過?!?p> “罷罷!你母親和舅母哭成這樣確實添亂,不若讓她們回去,我留下來幫忙?!睂O秋瑾沒拒絕,孟啟讓下人駕車把孟妍秋氏和孫文舉都送回孫府,他留下來幫著料理。
孟啟是有私心的,方才彭母發(fā)瘋的模樣,孫秋瑾如何應付的來?不留個長輩在場,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留孫文舉肯定不合適,作為一個父親面對這樣的局面,難免失了分寸,說話做事若被人抓了把柄,傳到陛下耳中,指不定要扣個什么帽子。所以還真就他了,沒有誰比親娘舅更合適。
棺材現(xiàn)買肯定來不及,正巧孟府管家陳伯早早給自己備下了棺材,用料是難得的黃花梨,配彭徵也不算辱沒他。
真是八輩子也趕不上這樣的奇觀,前腳大喜,千里姻緣一線牽;后腳大悲,孤墳無處話凄涼。街坊四鄰在彭宅門外竊竊私語,全是看熱鬧的,自此孫秋瑾“克夫”的名聲不脛而走。
魏尚書府,魏夫人和長媳坐在一處閑聊,不經(jīng)意就說起了這檔子事,魏夫人聽了真是唏噓無限,道:“當初咱們家差點跟那孫家結了親家,而今想來,你小叔倒是有先見之明?!?p> 長媳念了句佛,道:“真是菩薩保佑,那樣的女子若到咱們家,豈不要天翻地覆?”
她們這廂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魏遠知正好有事找母親,聽到“彭家,孫家,克夫”這幾個詞,立刻便追問道:“母親什么克夫?彭家又是哪個彭家?”
魏夫人佯怒道:“越發(fā)沒規(guī)矩,偷聽我們女人說話,什么彭家,自然是跟孫家結親的彭家?!?p> “他家怎么了?”
長媳道:“小叔還不知道吧?那彭大人新婚當天就死了,聽說是被孫氏克死的!小叔,你這是上哪去?”
魏遠知像火燒屁股似的跑了,魏夫人斥道:“這么大的人,還這般毛躁,真該找個媳婦好好管管!”
長媳笑道:“正是呢,等小叔娶了妻,自然就收斂了,母親大可不必憂心?!?p> 魏夫人眉頭舒展,道:“但愿如此?!?p>

木釵
我是不是對表姐有點狠?表姐不哭,真愛在路上!(作者轉身看見彭徵綠油油的臉,正在磨牙······) 我:“彭徵,你聽我解釋!” 彭徵:“你把我寫死了!” 我:“你放心,會有人照顧你媳婦和老娘,我發(fā)誓!安排的妥妥的!” 彭徵:“我自己來不好嗎?” 作者捂臉,遁地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