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鞭子
校場
“嗖”的一聲響，利箭射出，刺進靶心。
“哎，誰叫咱天才難及呢。”靈姬著緊束裝，握弓望向靶心，自信一笑。
遠處一騎奔來，一籃緞錦衣少年跳下馬，走向靈姬。
“馨月公主，你來看我，扮男兒裝做什么？”
靈姬認出那個活潑開朗的丫頭，明明大唐尊貴的公主，卻喜歡男兒裝扮四處野。
靈姬拉弓搭箭，又穩(wěn)穩(wěn)射中靶心。
“走，一起跑馬去！”
馨月公主喚道。
“不行，我要拉滿三十下，你等我，馬上就好?！?p> 靈姬安撫，眨眼又是一箭射中靶心。
“莫離離京查案，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p> 馨月公主開口道。
“什么？”靈姬拉滿弓弦，扭頭看向馨月公主。
“我說莫離離京辦案。”馨月公主兩手搭在唇邊朝靈姬喊道。
“誰遣他離京的？”靈姬拉弓又是一箭。
“你不關(guān)心?。俊避霸鹿黧@訝，“我急急趕來好心提醒你，你竟然冷淡至此?！?p> “陛下遣莫離離京的？”靈姬問。
“嗖”的一聲，箭射出。
“你猜到了，那你還問我?！避霸鹿鬣洁熘∽觳粷M道。
“凌云君要來，莫離就嫌礙眼?？墒俏也粫x凌云君的。”
靈姬射出一箭，轉(zhuǎn)身將弓和箭袋放在案上。
“走，騎馬去?！?p> “靈姬，六皇兄昨夜邀友作詩，夸你美呢?！?p> 馨月公主嬌聲喚道，牽馬跟著靈姬。
“我聽詩就厭煩，不要跟我提詩?！?p> 靈姬擺手打發(fā)。
“靈姬，我六皇兄喜歡你。要不你嫁我六皇兄?！?p> “我誰也不嫁?！?p> 靈姬奔向棗紅大馬，躍上馬背，甩鞭一聲爆響，馬蹄疾奔。
“靈姬，等我?！避霸鹿髯プ●R鞍，踏上馬蹬，翻身上馬，揚鞭一甩，追向靈姬。
校場數(shù)里長寬，馨月公主追上靈姬，“靈姬，你嫁我六皇兄，我以后都聽你的。好不好？”
“你知道的，我不嫁他。”
靈姬不理馨月公主，鞭馬馳騁。
“林家案怪不到我六皇兄頭上。”馨月公主催馬追靈姬。
“當(dāng)然，跟蘇世伯也無關(guān)?！?p> 靈姬勒馬，“你要是煩個沒完，我只好躲著你?！碧R朝皇后寢殿走。
馨月公主追上靈姬，“靈姬，六皇兄將來會是個好君主。你選他，做皇后母儀天下難道不好？”
“這話不要說?！膘`姬警告她。
“太子懦弱無能，其他皇兄盼望著出亂子好趁虛而入。六皇兄守衛(wèi)京城，守衛(wèi)父皇?！?p> 馨月公主追上靈姬，大有不說服靈姬便不死不休的架勢。
“六皇子不離京城，難道不是覬覦皇位？無視親情？太子再懦弱，終究天下人的儲君，何況六皇子該離京守衛(wèi)封地，而不是留京?！?p> 靈姬神色平靜地道。
“你不要再糾纏我，我誰也不嫁?！?p> 馨月睜大眼睛看著靈姬離開，終究沒有追去。
“靈姬，你錯過我六皇兄，會后悔的！”
靈姬身后傳來馨月公主的喊聲。
“皇室關(guān)系亂，我可不愿跟皇室沾邊?！?p> 靈姬蹙眉，望向璃瓊公主府，朝皇后寢殿走。
后花園
“凌云君什么時候來？”靈姬問蘭兒。
“就晌午前。”
靈姬朝日晷望眼，“好，我就等著他來。”
“靈姬，今晚皇宮盛宴，凌云君要向陛下請求賜婚，你有個準備?！?p> 蘭兒好心叮囑。
“陛下的意思？”靈姬蹙眉問。
“陛下的心胸似海，我哪里知曉?！碧m兒綻開笑臉，“皇后要來陪你，我要站好崗?！弊呦蛞慌?，目光朝來路望去。
“蘭兒，你可希望我嫁自己心儀的？”靈姬眉頭平復(fù)，看向蘭兒。
“我自然希望你嫁的滿意。”蘭兒朝靈姬露出天真的笑臉。
“我可能要抗旨?！膘`姬輕笑。
“隨你吧，反正我沒那膽子?！?p> 蘭兒無所謂道，“靈姬，你向凌云君提我蘭兒的名。還是算了，我怎么配得上凌云君呢。就是站在邊沿望他一眼就夠了。”
“你要喜歡凌云君，我把他打暈拖關(guān)你屋里，你喜不喜歡？”
靈姬取笑她，罕見的開朗大方。
“我能怎么著他？哎，屋里好多姐妹住著呢，哪有我下手的份?！?p> 蘭兒掩面癡癡笑了。
“靈姬，我謝謝你要我陪著。其他姐妹肯定在嫉妒我呢?！?p> “靈姬，我不相信凌云君來見你，你不緊張?！?p> “我喜歡的又不在京城，我緊張什么?！膘`姬手背輕推裙裾，抬頭看向來路。
“莫離真就那么好？”蘭兒偷笑問她。
“誰告訴你我喜歡莫離的。我喜歡那個笑起來陽光燦爛的人。他很陽光，對，就像太陽之子?！?p> 靈姬回憶，糾正道。
“凌云君不就笑的很陽光？”蘭兒掩面咯咯竊笑。
“我六歲的時候陪爹娘禮拜佛寺的時候碰上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他說什么，你記得嗎？”
靈姬回憶一番，“他將花贈我，要我常保笑臉。那花我一直保留著。那時想我長大遇上，可六歲那年我家...”
“不說了?！?p> “那你就沒打聽過？”蘭兒八卦心起，湊近問她。
“我托畫師畫像，留我懷里，一直保留至今。想來他應(yīng)該長大婚娶，我要不把畫像送你吧。”
靈姬將懷里的畫像遞給蘭兒。
蘭兒好奇攤開瞧，蹙眉喃喃自語，細細思索畫像中的人卻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
忽的靈光一閃，那信息模糊不清，“我好像在哪里瞧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p> 靈姬眼睛一亮，又黯淡下來，“你慢慢想，想起來告訴我一聲?！?p> “聽茹兒姐說起過，她在鎮(zhèn)妖司碰見過一回，長的一模一樣，贊他俊俏，可就是有些孤僻。也難怪，鎮(zhèn)妖司的都是...”
蘭兒看眼靈姬，尷尬地止住話頭。
“我知道，茹兒姐說的是誰？”靈姬向蘭兒傾身，睜大眼睛好奇問。
蘭兒看眼來路，見茹兒陪著皇后來，忙收起畫像，垂頭恭身不語。
“真掃興！”靈姬本不報希望，可臨到喉間即將知曉答案，又不甘心。
“皇后娘娘安好。”靈姬起身迎接。
蘭兒欠身一禮。
“等吧，凌云君該來啦?！被屎蠖俗琅?，靈姬瞥眼茹兒，坐在皇后身旁。
“等機會直接問茹兒姐吧?！膘`姬暗道，也不如何在意凌云君。
“本宮剛從陛下處來，陛下說看你的，夜宴時下旨賜婚，你知道就好?！?p> 皇后見靈姬的心思不在身上，蹙眉，“靈姬，本宮說的你聽沒聽見？”
“我想事情，有些失禮，皇后多見諒。”靈姬起身賠禮。
“你想莫離了？”皇后取笑，“罷了，本宮在你的年紀，也想自己嫁如意郎君?！?p> “皇后，你怎么又嫁入皇宮的？”靈姬追問。
“父親的安排，我做女兒的哪里有做主的自由。離家出走？平日大門都沒邁出過。就是逃婚，家里擔(dān)多大的罪過?！?p> 皇后釋然一笑，“靈姬，我不希望你嫁皇家。本宮一見凌云君就知道他是個會疼人的。你嫁他我放心?！?p> 皇后輕拍靈姬的手背，溫柔的像個母親叮囑女兒。
“凌云君對誰都溫柔，叫人不...”
不對，莫離對誰也溫柔...
“叫人什么？”皇后笑問。
“他對誰都好，可有時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靈姬托腮苦惱，都不知該選誰了。
如雪死了，莫離會專心待我。他簡單看得透，對我不隱瞞，我放心。
凌云君僅僅見過數(shù)面，他表面大方爽快，可我總覺得他不簡單，叫我看不透。
“靈姬，你不要苦惱。聽義母的，夜宴時陛下賜婚時直接答’是’，’愿意’就好。”
“我要跳池里冷靜冷靜?！膘`姬咬牙，看向華清池的方向。
“凌云君來，你跳池，他知道了，還以為你寧死不從。傳出去他多丟臉面?！?p> 皇后掩面偷笑。
“我要沐浴！”靈姬只覺腦袋昏昏，朝皇后寢殿疾走。
“蘭兒，靈姬今早沐浴過了吧？”皇后看向蘭兒，問。
“皇后，我看靈姬因那幅畫傷神。”茹兒開口，指了指蘭兒懷里。
蘭兒忙跪下，將懷里的畫像奉上，“昭明公主說她喜歡六歲時碰上的少年，奴婢不敢隱瞞?！?p> 茹兒接過，疑道：“靈姬畫莫離畫像做什么？”
蘭兒心忽的一動，暗暗記下。
“你說靈姬跟莫離老早就認識了？”皇后問茹兒。
“那年微臣奉旨前往鎮(zhèn)妖司，恰巧碰上剛?cè)腈?zhèn)妖司不久的莫離。微臣覺他長一副好面皮，摸了摸他臉?；屎?，您猜他對微臣做什么？”
“他從了你唄？”皇后輕笑。
“哪有，他咬微臣，可是微臣抽手快，扇他巴掌。他氣呼呼的要撞我，給邢衛(wèi)抽了三十鞭子?！?p> “要不是微臣可憐，扔了瓶藥，他指不定活不活呢。”
“算了，茹兒，這事以后都不要提。近來煩心的事夠多的了。好好辦件喜事，靈姬的婚事本宮做主了。凌云君來，非得感謝本宮不可?！?p> 皇后隨意擺手，如揮塵埃。
“皇后...”茹兒冷眸瞥眼蘭兒。
蘭兒嚇得渾身顫抖。
“發(fā)配教司坊！”皇后手輕輕一抬，不帶煙火氣。
“皇后，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皇后饒恕奴婢吧?！?p> 蘭兒惶恐地跪著爬向皇后，哭泣懇求。
“來人！”茹兒喚道，自不遠處走來兩名宮人。
“算了，蘭兒多可人，送教司坊著實糟蹋了。”皇后抬起蘭兒的下巴，玩味地瞧蘭兒的臉，分明微笑的臉卻有說不出的冷意，“年輕真好，本宮若是男兒非得好好寵你不可。”
那冷眸刺痛蘭兒的臉。
蘭兒本能地想要閉眼，卻不敢，下巴疼，忍淚看向皇后，眼淚要掉下來。
胸口劇烈起伏，身子劇烈抖動，又不敢大了動作惹怒皇后。
“遣往錦衣尚書局磨練磨練手藝，她遲早會對本宮感恩戴德?！?p> “多年輕美麗的人兒，本宮好羨慕啊?！?p> 皇后松開手，蘭兒嚇得渾身癱軟，呼吸粗重，頭腦懵懵的，由宮人攙扶著離開。
“皇后仁慈?！比銉撼屎笞饕?。
“本宮見她就想起一人，一個本宮每晚夢里都切齒地想殺她千百次的人！”
皇后切齒恨意浮在臉上，原本的雍容氣度蕩然無存，氣勢冷冽殺意勃發(fā)。
整個人如同領(lǐng)地內(nèi)巡視的雌獅發(fā)現(xiàn)咬傷自己的蜜獾，欲撕碎之而后快，面容扭曲，有幾分猙獰。
茹兒少見皇后如此模樣，穩(wěn)穩(wěn)身形，垂頭靜氣。
蘭兒有的苦頭吃了，像誰不好，偏要長的像她。
“皇后打算怎么處置她？”
茹兒親近幾步，問。
“她的身世查清了？”皇后拂袖，拂去幾分寒意，整個人重又如日下寒梅，傲雪凌霜。
“查清了，河南民戶的養(yǎng)女，過不下去，送女入京做宮女的。”
茹兒遞上一冊。
“算了，當(dāng)年她生產(chǎn)，難產(chǎn)死了。埋尸的林典衛(wèi)也不見匯報便失蹤。胎兒若是活著就該蘭兒這般年紀。本宮好意思趕盡殺絕么？呵呵！”
皇后掩面輕笑，神色冷冽，瞥眼茹兒。
茹兒只覺一股寒意掠過面門，屏息靜立。
“好啦，不要讓陛下看見蘭兒。多好的人，真是冤家路窄?！?p> 皇后如貓捉老鼠般盡情戲耍的快意。
瞥眼茹兒，
“茹兒，你怕本宮么？”
茹兒作揖，“皇后母儀天下，微臣對皇后唯有愛戴和尊敬?！?p> “可本宮為什么不生產(chǎn)一兒半女的？那個賤人都懷孕生產(chǎn)，為何本宮無孕無兒？待在冷漠的皇宮里空度韶華，坐等姿容衰老的一日？”
皇后輕撫已顯衰兆的俊美面容，“我要年輕，我要失去的都回來，我要重新來過。我要...”
皇后止住癡狂，看向茹兒，嘴角微揚，有股妖媚的冷艷，“你說我可以奪回失去的東西嗎？”
“皇后，微臣知道一人，駐顏有術(shù)，可以替皇后永葆青春?！?p> 茹兒答。
“那就盡快領(lǐng)來，若是不實，你知道后果?！?p> 皇后冷眸斜抬，掃眼恭謹?shù)娜銉骸?p> “微臣知道，必不負皇后所望?！?p> 茹兒作揖，轉(zhuǎn)身離開，嘴角微翹。
“距離宗主的目的又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