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頭正盛,江安去外面采購了些吃食,滿頭大汗地扛著往前走。
他這幅身體瘦弱,平時又很少鍛煉,所以這扛了一點東西,便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停下來歇息時,隱約聽到前面?zhèn)鱽砺曀涣叩目蘼?,這哭聲尤為凄厲,分明是青天白日,他卻感覺脊背涼颼颼的。
也不知為何,那聲音哭聲讓人聽著發(fā)憷,卻似乎有一陣魔力,驅使著江安循著那聲音方向行去。
只見四五個衙役叉著一個兩鬢斑白淚眼汪汪的老婦扔了出來,一個衙役咬著牙警告道:“老潑皮,再敢來撒野,下次打斷你的腿。”
“彭”的一聲,縣衙的大門重重地關上。
老婦一邊喊著“草菅人命啊,老天!”一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無奈腿上剛撞到了石頭上,疼的她根本無法站立。
老婦一時悲痛欲絕,匍匐在地上許久,突然哀嚎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奔向石獅子,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江安心道:不好!便扔下肩上的包袱沖過去將老太攔下,由于力量太猛,老太一頭撞在了他的腹部,江安深呼一口氣,忍著痛道:“發(fā)生了何事,您為何尋短見?”
老太的一張臉上滿是溝壑,渾濁的眼球轉了轉,愣了半晌才道:“小伙子,你不該救我啊,老太婆沒用,你就讓我去死吧!”
江安費了好大力氣才將老人拽住,他苦口婆心勸了許久,老太太才嘆了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許老太是崔家的長媳,丈夫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夫妻倆育有一女,名喚崔秀秀。半年前崔秀秀許配給了張家,本是一樁喜事,可不成想,成親當天花轎在路上竟然被人劫走了。
這可急壞了兩家人,馬不停蹄地尋找,除了沒有掘地三尺,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見崔秀秀人影。
直到第五天,總算是找到了,可尋到時,嬌艷動人的崔秀秀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全身上下身上滿是淤痕,顯然是生前遭受虐待慘死。
并且當時就有人站出來說自己親眼見到這姑娘是被陳世磊搶走的,這人見許老太不信,又掏出了自己撿到的荷包道:“這個是不是你閨女的,當時他們搶人來勢洶洶,我們剛好路過,后面就撿到了這個”。
許老太看到女兒慘死已經昏死過去幾回了,看見了那荷包咬牙切齒地發(fā)誓一定要讓陳世磊血債血償。
兩親家一商量,搜集了證據就去縣衙鳴鼓喊冤,誰知縣老爺只以一句證據不充分便打發(fā)了他們。
也就是第二天這當日出來指正陳世磊的兩人慘死在家中,許老太去張家商議對策的時候,卻被拒之門外,可憐的崔秀秀尸骨未寒,張家就又給兒子結了門親事。
再然后這許老太跟丈夫崔振再來縣衙的時候,路上遭到一群人襲擊,崔振為了保護許老太,一條腿被人活生生的砸斷了。
正因如此,許老太咽不下這口氣,她就算是拼上這條老命,也要為女兒討個說法。
盡管她心里清楚,奸人當道,陳世磊仗著叔父是錦衣衛(wèi)的千戶大人,便在縣城里為非作歹,這不是一兩天了。也正因此,縣太爺不敢得罪他。
可許老太一想到自己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女兒,以這樣的離開他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
江安聽完,心里像堵著一塊石頭,梗塞的要命。
原來他只以為這村里的百姓過的苦,吃不起飽飯,穿不起暖衣,可誰知道這城里的百姓亦如此,權勢始終壓死一片人。誰又不苦呢,眾生皆苦。
江安將許老太扶起來,指著前面的酒幔子道:“去那邊說話,人命關天的事情,官府還是會管的。”
許老太聽見這話,身子僵住,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小伙子,你想的太簡單了,這官官相護,我老太婆過一天是一天,那我就與這幫畜生耗著!”
江安能理解許老太的心情,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莫過于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老太太一把年紀豈能遭受的住。
但江安心里也清楚,這于情于理肯定是歹人陳世磊的錯,可現(xiàn)在世風日下,這樣硬碰硬沒有絲毫作用。
思及此,江安把心中的想法說給老太聽,老太好不容易才情緒平穩(wěn)下來。
聽了江安的話,許老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顫顫巍巍地跪下切切央求:“江秀才,您是讀書人,我是個不識字的,前面要是得罪了您,請您擔待,老身今天求您一定要幫幫我??!”
許老太聽了江安的話說的極有道理,她也一口認定,江安必定有法子幫她。什么強人所難的話早已拋之耳后,江安不答應,那她就長跪不起,直到他點頭為止。
江安有些為難,心里本就糾結,但看到老太太痛哭流涕,一把年紀了還給自己下跪。
心里一軟便答應了:“您快起來,您一把年紀跪我一個晚輩,豈不是折煞我,有話起來說?!?p> 許老太看到江安松了口終于答應了,才從地上起來。
江安將她送回家,路上又仔細交代了許多,大致意思是說從現(xiàn)在起不要再去縣衙鬧事,這樣反倒會讓自己處于被動方,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輕易亮出底牌。
許老太聽了個大概,其他的她也不懂,她只知道秀才要幫她,她就安心聽秀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