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迷上了看戲,于是只要一有機(jī)會,玉海就帶著她看各種戲曲電影。
越劇《紅樓夢》、《碧玉簪》,京劇《楊門女將》、《貴妃醉酒》,評劇《花為媒》、《劉巧兒》,歌劇《劉三姐》、《阿詩瑪》……
只要有沒看過的影片上映,玉海就會帶著書香去看。
那時候,小孩的電影票一毛錢一張,大人票也不過兩毛錢一張,可是大部分人家卻拿不出這一兩毛錢。
金錢上,無論是玉海家還是書香家,在當(dāng)時都“不差錢”,因?yàn)檫@“不差錢”,書香一輩子在事業(yè)上都沒有追求,金錢上也沒有意識,因?yàn)樾r候沒有缺過。
周日,玉海的奶奶爺爺單位有事,玉海學(xué)校里也有事,于是早晨把玉林送到書香家,一進(jìn)書香家門玉海就喊:“姥姥,我把玉林送過來了?!?p> 正趕上書香爸媽也都是白班,書香正在穿衣鏡前奮力對付自己的小辮子,已經(jīng)扎了四五遍了,但是每次扎完對著鏡子看看,兩邊都不對稱。
書香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看到玉海哥領(lǐng)著玉林進(jìn)來,她不知怎么的,突然覺得格外委屈,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怎么了?香兒,”玉海趕緊過來抱起書香。
姥姥呵呵笑道:“扎小辮累的,小浪包?!?p> “哥給香兒扎吧?!庇窈=o書香扎好小辮,背著書包走了,玉林拉著書香的手去找院里的小孩一起“和泥玩”。
生活,在兩小無猜中快樂地流淌,美若春華。
書香爸除了每個月要給書香奶奶十三塊錢生活費(fèi),節(jié)假日也會去看奶奶,書香跟著去給奶奶拜過幾次年。
又不是親骨血,那個老太太正眼都沒瞅過書香。其實(shí)那老太太也不搭理書香爸,年年如此。
書香大爺只有一個兒子,叫玉寶,是死去的前妻留下的。
書香爸家所有親戚的身上都沒有半點(diǎn)文藝細(xì)胞,但是雞窩里飛出了鳳凰,大爺?shù)倪@個兒子卻進(jìn)了BJ的一個部隊文工團(tuán),只是沒幾年就退役回了濱城。
書香爸有一輛永久牌自行車,這在那個年代是可以作為一個結(jié)婚大件的。書香家住的那個院兒里,20多戶人家,只有書香家有,父親用得很仔細(xì),車還是八成新。
這輛自行車被書香爸留在了玉寶家。
書香爸回家后對書香媽說他身體不好,年齡大了,不想再騎自行車了,放家里也沒用,先借給玉寶騎吧。
書香媽大怒,她的東西,砸了也不給那家人,母親和父親大吵了一架。
書香媽琢磨了一天,讓書香爸自己去要回自行車是不可能了,可是她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難道要去跟個晚輩討自行車?
第二天,書香媽把書香叫到跟前。
“香兒,還記得去玉寶哥家怎么走嗎?”
“記得,媽你忘了,香兒走過的路都不會忘記?!?p> “聽媽說啊,你爸的自行車在玉寶哥家里,那是咱家的東西,得要回來,你去要好不好?!?p> “好啊,我現(xiàn)在就去?!睍愦嗌貞?yīng)道。
“別,等晚上他們下班的,對了,別告訴你爸?!睍銒屵@個禮拜干二班,正好晚上不在家。
書香找到玉寶哥家的時候,玉寶哥和他的新婚妻子都在家。
玉寶哥看著來要自行車的書香,這孩子明顯是被三嬸支使來的。
他哄著書香說:“香兒,你先回家,自行車等玉寶哥給你送回去?!?p> 書香記得媽的話呢,要不回自行車她就不回家。
玉寶好說歹說,書香就是不為所動,堅持要讓玉寶哥騎自行車送她回家,不答應(yīng)就耗著。
看著坐在飯桌上吃了兩碗飯的書香,玉寶哥沒辦法,只好騎著自行車把書香送回了家。
書香爸看著書香在前,玉寶扛著自行車跟在后面進(jìn)了門,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書香媽很快將自行車以120元錢的價格賣給了別人。
從那以后,書香與父親家的親戚就幾乎斷了來往。
玉海要教書香樂器,書香最后在一眾樂器里選了琵琶和月琴。
玉海是差不多帶弦的都會拉,兩個人不久就可以同奏一首曲子。
玉海用笛子吹奏《高山流水》和《梅花三弄》時,書香在旁用琵琶伴奏。
玉海拉京胡《夜深沉》的時候,書香也能用月琴在旁邊伴奏。
幾次合作下來,兩個人竟心曲相通,書香愛上了與玉海合奏。
至于下棋,書香卻興趣不大。
玉海從圍棋的金角銀邊,怎樣做眼開始教起,書香只能說是初初學(xué)會了,卻再難精進(jìn)。借口找得更直接,她又不當(dāng)棋手,也不考段位,娛樂而已,動腦子太多,好累啊!
與玉海對局時想贏,又懶得下功夫,于是偷子耍賴,什么招都使。
玉??粗鴮γ婺莻€跳脫的小人兒,唇角微揚(yáng),溫煦的目光包裹著那個任性而為,陽光般燦爛的小女孩。
女孩的臉如同花朵,鮮嫩明媚,女孩的眼如同星晨,熠熠生輝,女孩的嘴吐字如珠,女孩的……
玉海的目光如同天地大海般地寬闊深沉,要把她的一切,都容入他的眼底。
這時候的他才理解了那句話,疼愛到極處,是一種放在眼睛里都不疼的感覺。
不知道三姨夫?qū)ο銉河袥]有這樣的感覺,他怎么舍得把香兒送給別人呢?玉海不解。
書香爸是一定有的,看看她對香兒的寵愛就知道了。
光陰似劍,在書香八歲的時候,她身邊所有人的生活都或多或少地發(fā)生了變化。
玉海房里書架上的書換了一批。
玉海已經(jīng)是個思維成熟的人,他一向認(rèn)為人類文化的發(fā)展自有其脈絡(luò),當(dāng)然有精華,也有糟粕,有繼承,也有舍棄,還應(yīng)該有一定程度的批判。
他的那些書,那是文化,是歷史,他看得像眼珠一樣重要,所以他一向?qū)ΡWo(hù)自己的藏書非常上心。
他從不向外借書,因?yàn)榻璩鋈サ臅坏珪G失,還會被弄臟。有一次,一個人借了他的書不歸還,還借口說丟了,他氣得當(dāng)場罵道:“垃圾!”
書香是唯一的例外。
玉海家住的房子有個地下室,這還是一家人住進(jìn)來后才發(fā)現(xiàn)的,除了自家人,沒人知道這個秘密。玉海把一部分書裝箱藏進(jìn)了地下室。
很長一段時間,玉海不再往外拿書??墒撬麤]放棄對書香的教導(dǎo),那些他看過的東西,深深地刻在他的腦子里,已經(jīng)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書香家每周一次的三連襟家族聚會也有了變化,飯桌上開始有辯論,好在三連襟都不是偏執(zhí)的人,辯論也不過是飯桌上的余外話題。
不過看著爭得面紅耳赤的大人們,書香覺得好有意思啊。
莫名其妙的,就在這個時候,書香失蹤多年的大舅從國外來了一封信。
書香媽氣得在家大罵,這個倒霉旋兒,幾十年沒音信,這個時候來信,這是坑誰呢?
其實(shí)書香家都是工人農(nóng)民家庭婦女,沒什么人可坑,唯一可坑的人就是書香生父,因?yàn)樗歉刹俊?p>
豐實(sh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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