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柳毅傳書》

　　書香的爸媽會把找零的新錢給書香玩，都是一角二角五角的紙幣，時間長了，書香攢了10元錢。在征得爸媽同意后，書香去儲蓄所存錢。

　　書香家附近只有工商銀行的儲蓄所，儲蓄所不大，房間陳設(shè)十分簡陋，一個帶抽屜的大方桌三面圍坐著三個工作人員，一面對外是柜臺。

　　無論是取一筆錢還是存一筆錢，這筆錢都得在這三個工作人員的手中過一次。

　　儲蓄所工作人員看著還不及柜臺高的一個小小的人兒拿著一角二角五角的一摞新紙幣來存錢，就說讓書香回家找爸媽，讓爸媽領(lǐng)她來才給存。

　　書香回到家，委屈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說儲蓄所的人欺負她小，不給她存錢，還冤枉她偷拿家里的錢，沒說出來她也能看出來。

　　書香媽笑著哄書香，領(lǐng)著書香去儲蓄所存了那10元錢。

　　“這都是孩子一點一點攢的錢，俺家香兒從來不亂花錢。”書香媽當著工作人員的面表揚書香。

　　“這么小的孩子，我們還以為是她自己拿了家里的錢來存呢？”工作人員笑著說。

　　早晨5點鐘，上早班的書香爸媽起來簡單梳洗一下吃口飯就走了。

　　書香家住在城市的中心，書香媽上班要倒一次電車，去城市的東頭。書香爸上班要坐電車再倒火車，去城市的西頭。所以兩個人一二三班都得披星戴月。

　　爸媽起來時書香就醒了，她爬起來到小柜里拿出自己的點心包，躺在被窩里吃餅干。

　　書香爸專門給書香準備了一個能扎住口的袋子，里面是紙袋包著的餅干，不一會兒書香就吃得滿被窩餅干渣子。

　　生活無憂無慮，幸?？鞓贰?p>　　二樓的西南角住著一戶姓方的人家，是本地人，家里有3個女兒，分別叫大花二花三花。

　　大花比書香大一歲，二花比書香小一歲，三花比書香小4歲。

　　大花的爸爸有工作，媽媽沒有工作。

　　書香總是被母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這一天，她穿著碎花絲綢做的布拉機連衣裙，頭上頂著兩只蝴蝶結(jié)，腳上穿著一雙小紅皮鞋，和同院的小朋友在小山上玩抓大把（一種游戲）。

　　大花讓書香把鞋脫下來跟她換著穿，可是大花的腳比書香的大，穿了一個下午就把書香的小紅皮鞋穿壞了。

　　回到家里，書香媽大怒，打了書香幾巴掌，這是書香第一次被媽打。書香覺得很委屈，跑去找玉海哥。

　　看著滿臉淚水的書香，玉海大吃一驚：“怎么哭了，香兒，誰惹我們香兒了?！闭f著抱起書香，拿手巾給書香擦掉眼淚。

　　“媽打我?！毕銉旱拇笱蹨I止不住還在一雙一雙往下掉。

　　玉海心疼地抱著書香一邊拍著，一邊哄道：“乖啊，香兒乖啊，不哭啊，說說媽為什么打香兒啊。”

　　“大花穿壞了我的紅皮鞋。”書香抽抽噎噎地說。

　　“大花是個壞孩子，香兒以后再不理她了?！?p>　　玉海把書香放在自己床上，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讓自己的臉與書香保持平行，然后用左手的兩個手指向下扒著兩只眼睛的下眼皮，又用右手的一根手指向上撮著鼻尖，說：“香兒，你看看，哥這樣好不好看？”

　　總是干干凈凈漂漂亮亮的玉海哥整出這么個滑稽的樣子，很不協(xié)調(diào)，卻很有喜感，正在掉眼淚的書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又哭又笑，騎馬坐轎，給個餑餑你不要，給個驢屎卷子你捧著滿街笑?！?p>　　玉林不知從哪跳了出來，對著書香刮臉皮羞羞，這些順口溜都是跟院里的孩子們學(xué)的。

　　“大哥哥，你看林林，欺負我?！睍銗懒?，對著玉海不依。

　　玉海照著玉林的后腦勺拍了一巴掌：“出去玩去?！?p>　　又轉(zhuǎn)過來對書香說：

　　“好了，烏云散了，香兒終于不哭了？你說你把大哥哥逼成啥樣了，形象全毀啊?！?p>　　他抱著書香進了衛(wèi)生間，給書香洗干凈臉，又抱著書香進了自己的房間，在手心里抹了點雪花膏，擦在書香的臉上。

　　“來，把我們香兒擦得香香的，干干凈凈的。現(xiàn)在告訴大哥哥，想看小人書還是想畫畫？”

　　“我想聽大哥哥彈琴。”

　　玉海真的是多才多藝，在書香眼里，大哥哥沒有不會的，會寫漂亮的毛筆字，會畫好看的畫，會下棋，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還會吹笛子，會拉二胡。

　　有一次，書香好奇地問了一句：“大哥哥，你有什么不會的嗎？”

　　玉海笑了，“大哥哥當然也有不會的了，我現(xiàn)在會的這些東西，學(xué)精了不易，不過只是會拉會彈對有些人來說卻容易得很?！?p>　　“大哥哥不會什么？”書香一時眼神大亮，哥都不會啊！

　　“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庇窈ＰχI(lǐng)著書香去了奶奶的房間。

　　那里有一架鋼琴。

　　書香老老實實地坐在鋼琴旁邊的椅子上聽玉海彈琴。

　　彈完一曲，書香問：“大哥哥，你彈的這是什么？”

　　“貝多芬的《命運》，是大哥哥最喜歡的曲子之一?！?p>　　“我愛聽《梁祝》。”書香覺得這曲子有點，怎么說呢，硬邦邦的，書香喜歡舒緩抒情的曲子。

　　“這個曲子現(xiàn)在要你理解還太難了點，大哥哥給你彈個致愛麗斯吧?！庇窈５闹讣鈩澾^琴鍵，好聽的音樂隨之響起。

　　嗯，這個比較符合書香的審美，書香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玩具”，她要跟大哥哥學(xué)音樂。

　　“要學(xué)彈琴？”玉?？戳丝磿闩峙值男∈?，又看了看自己修長白晰的手指，想著書香要學(xué)樂器的話學(xué)什么更合適。

　　“香兒，哥問你，你將來長大了想干什么？”

　　“想干好多事啊，大哥哥想干的事我都想干？”

　　“最想干什么？想一想再回答。”

　　書香皺著小眉頭想了一會兒說：“最想看故事，看很多很多的書；看戲聽音樂，還有畫美人?！?p>　　書香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來大眾電影院前幾天預(yù)報今天上映《柳毅傳書》，于是話題跑偏。

　　“大哥哥，今天有《柳毅傳書》，我們?nèi)タ春貌缓?？?p>　　看著書香眼里的渴望，玉海哪能說不，更何況他也想看。

　　因為學(xué)國畫，玉海從小就經(jīng)?？磻蚯?，老師說那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同源一脈，看戲有利于他學(xué)畫，就像以前的京劇名角都會拜師學(xué)畫一樣，學(xué)畫也有助于其學(xué)戲。

　　玉海用軍用水壺裝了一壺涼開水，又用小口袋裝了點小點心，把書包里的書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然后將水壺、點心、手娟和手紙等一齊裝進自己的書包，拉著書香的手走了出去。

　　一聽看戲，正和小朋友一起玩跳馬的玉林頭也不抬，說：“我不看，不好看，你們?nèi)タ窗?，我過一會兒自己去找姥姥?！?p>　　玉海跟姥姥打了個招呼，領(lǐng)著書香走了。

　　看完電影，書香的小眉頭一直皺著，神色有些糾結(jié)。

　　“香兒，怎么了？”玉?？粗荒樇m結(jié)的小人問道。

　　“大哥哥，柳毅救了龍女，龍女要嫁給他，他因為怕別人說他是偽君子，就不愿意娶龍女，可是最后他還是娶了龍女。怎么在龍宮娶就是違了大義，回他自己家娶就不違大義了？”

　　“呵呵，我們香兒可不好糊弄啊?！庇窈ＰΦ?。

　　玉海拉著書香的手，一邊走，一邊慢慢地解釋：“這個嗎，就得從中國的儒家學(xué)說來解釋了。所謂大義，這里是指儒家學(xué)說所謂的道德規(guī)范，違了大義，就是說他的行為不符合道德規(guī)范?！?p>　　玉海耐心解釋：“在柳毅看來，他不在龍宮私娶龍女，是滅私欲而存大義。而龍女化身三娘后照顧他母親，柳毅遵母命迎娶三娘，則符合大義?！?p>　　看著書香眼中的迷惑，玉海無奈笑道：“香兒，這個比較復(fù)雜了，等你長大一些，大哥哥找點四書五經(jīng)看看，你就能明白了?！?p>　　“四書五經(jīng)是什么啊？”書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毛病又犯了。

　　玉海耐心地一點一點地給她解釋：“四書是指《論語》、《孟子》、《大學(xué)》、《中庸》；五經(jīng)是指《詩經(jīng)》、《尚書》、《禮記》、《周易》和《春秋》?！?p>　　玉海怕她再往下問，只好先拿書香明白的堵她的嘴：

　　“《詩經(jīng)》里的關(guān)雎篇你不是會背嗎？其實咱們常用的七上八下、否極泰來就來自《易經(jīng)》，再比如巧言令色、溫故而知新來自《論語》……”

　　玉海拉著書香的小手，慢慢地往家走，一路說著只有兩個人感興趣的話題，一個興致勃勃地講，一個認認真真地聽。

　　書香是只要大哥哥講的話她都愛聽，對來自玉海的一切都能接受，而玉海并不覺得自己講的話對書香來說是對牛彈琴。

　　有些東西她現(xiàn)在可能一知半解，但是很快就能聽得懂的。

　　以他自己的經(jīng)歷看，大人們通常以為的孩子們不懂是太自以為是了。

　　玉海伴著書香，度過了人生歲月中許許多多的第一次，他溫暖柔和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的小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