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D000005巨行星是一顆沒有任何民用機構(gòu)的行星,
只有無數(shù)灰色巨型巖石與特殊人造材料構(gòu)成的半球體封閉式建筑像丑陋的補丁一樣覆蓋在星球表面。
這些建筑的統(tǒng)稱是“星牢”,在數(shù)千年前的地球時代的名稱應該是“監(jiān)獄”,隸屬于中河星域第四平等萬星聯(lián)邦。
不過與過去不同,
絕大部分的“獄警”因為這座行星嚴苛的重力環(huán)境選擇了遠程線上辦公,
而唯一居住在這顆巨行星上的“獄警”,曲言,正在自己的“星牢監(jiān)管者”特供反重力(可調(diào)節(jié))辦公室里半躺在空中,
在終端上編輯外送消息。
比如“監(jiān)獄外形布局相對于星球來說實在有礙觀瞻”、“希望再來一個人陪自己聊天”、“在QD000005上建一個海景別墅”這樣沒事找事的內(nèi)容,
和“申請檢修反重力裝置”、“申請補給零件和能源”這樣的合理訴求。
消息都發(fā)出去了,曲言百無聊賴的伸了個懶腰,
忽然感受到了手腕上戴著的電子儀器的震動。
于是在室內(nèi)都堅持穿著室外作戰(zhàn)服的獄警在手套上點了點,原本輕盈的身體慢慢的落地。
只輕輕一揮手,整個墻面便出現(xiàn)了二十個矩形畫面,都是囚犯。
有十七個是正常的端坐在自己的床上,另外三個,有一個背景是廁所墻面,一個畫面是浴室至少上半身沒穿衣服,還有一個則是躺在地上,滿臉不知道哪里弄上的黑灰。
而且他們的背景聲音有些嘈雜,還有水聲和吵架的聲音。
“左下角這位,呃——阿爾法37553號,
我不知道你怎么搞的,或許你想做一些事情。
但我出于身為獄警的責任還是要再重復一遍,”獄警的視鏡轉(zhuǎn)向整面墻所有的矩形視圖,“各位如果想越獄我并不介意,但反重力裝置只存在于建筑之內(nèi),甚至不包括外墻。
以各位所擁有的設備、裝備以及材料都不足以在這顆巨行星的重力條件下存活,重力裝置的位置也不在你們現(xiàn)有條件下能接觸到的位置,也絕對移動不了?!?p> 簡單的來說就是,想活就別想越獄。
曲言曾經(jīng)把自己的水果不小心丟出外墻,然后那個蘋果直接在重力下壓出汁水,扁了。
所有背景的嘈雜聲都安靜了下來。
大約等了有三秒鐘,一開始安靜乖巧的右上方一角里有人出聲:“你開會總不會只為了重復一遍這個事情吧。”
“例行會議而已,有沒有事都會開的,只是這次剛好輪到你們——不過這次的確有事?!?p> 獄警曲言看著整面墻相貌各異的囚犯們,
十四個死刑犯,六個終身囚禁,有一個是外面有人花了大力氣想保的。
實際上從倫理道德上來說都是讓人想給他們來場激光浴的家伙——畢竟哪里會有普通罪犯送到這里來呢?
第一排第三個是星盜,殺了不少人進來的,現(xiàn)在外面法制混亂的地區(qū)還有要他腦袋的懸賞,曲言正在爭取他的死刑執(zhí)行。
而他右邊那個是出謀劃策的,沒殺過人,但是教唆出了十多位連環(huán)殺手,不少是難以定罪的未成年人,但是那些未成年人的未來也不會光亮了。
還有下邊那個,變態(tài)科學家,以前還見過面的,結(jié)果成功研制出了一種化學藥劑就投放到一個星球上去想試試,然后死了半個星球的人。
曲言禁言了全員,開始說正事。
“上面的提醒我過兩天有一個死刑犯就該執(zhí)行了,我知道你們平時會聊聊天什么的,順便就和大家說一聲吧,大家都做一做準備。”
曲言說完,就結(jié)束了會議。
至于是哪一個人,她是故意沒說的,剛才剛說完那十四個死刑犯臉色都變了,
如果明確說出具體是誰的話,大概就不會都從心理層面感到難受吧。
曲言順便把行刑機器人的行進路線稍稍改了一下,以保證行刑那天有更多的人在清晨起床時聽到它前行的聲音。
她對這個東西的改動不止一次,上次把它改動的行進路線上有聲音之后,很快就有罪犯出現(xiàn)了心理問題。
但是對于曲言這種通過不那么正規(guī)渠道當上獄警的,心理有一丟丟問題的人來說……
哈哈,最好是讓大家更害怕一些。
反正這些人不判死刑的原因也是罪太重,留著看看能不能產(chǎn)生點剩余價值。
然后就是每天例行的各種巡視檢查,
她接觸的稍稍多一些的那幾片區(qū)域差別還挺大的,
有不停和她貧嘴的,也有看到她之后全都安靜了的,
都隔著一塊透明材料,只有曲言有權(quán)限打開。
不過星牢占地面積太大,她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
其實她還入侵系統(tǒng),在基本控制系統(tǒng)里加了個聽書功能,加在自己的頭盔里,
然后邊走就能邊聽大概是地球時代的那些什么,
小說?
也有仿地球時代的作品,
設定上連計算機都沒有的時間段居然就出現(xiàn)了激光戰(zhàn)了,還保證說自己就是地球時代的作品。
呵。
曲言換了個拯救世界的。
但即便沒怎么停留全部巡視完也要到休息時間了,曲言關掉救世情節(jié)的小說,想著自己哪天也能拯救世界該多好啊~
然后就接到了一個通話請求。
陌生身份的。
想起以前的經(jīng)歷,曲言拒絕了。
要么就是想報復她的罪犯,要么就是首都星最高基因?qū)W府的,
都是通過特殊手段打進來的垃圾通話。
然后,通話請求來了十六次,每次都是通知后大概停頓三秒再繼續(xù)響,應該是個真人。
曲言覺得這人可真是執(zhí)著,把聲音關小了一些才接通。
接著頭盔里出現(xiàn)了一道溫和的聲音:“曲言小姐?!?p> 光是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覺得他一定長得不錯的程度。
這次這么禮貌啊,應該是首都星的。
“我不會去任職的,你們學府的人很麻煩,
如果現(xiàn)在就把院長的位置給我準備好我就去?!?p> 怕對方再給出什么條件,曲言用了個既囂張又過分的說法。
一堆熬了幾十年明爭暗斗才定好的局面會給她才怪,她懶得蹚渾水。
然后光線映射在曲言的虹膜中,
對方顯示了他的人像。
曲言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全息人像,這是個年輕的男性,
身著銀白軍服,銀發(fā)梳得整整齊齊,
面孔是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唇線柔和,輪廓硬朗的好長相。
以常人的審美來說可以說是非常的帥氣英俊,還是個熟人,海特蘭阿爾亞梅斯帝國的第三王子,
阿爾蘭德。
“聽說您現(xiàn)在不在之前的地方工作了,真是遺憾?!彼f。
“難道您還想再被抓住,再被我審問一次嗎?”曲言平靜問道。
“或許吧,被您審問實在是一場奇妙的體驗,
在父親將我交換回來之后,我常?;叵肫鹉膶弳?。”
他語調(diào)平靜,態(tài)度誠懇的說道,柔和的視線與稍稍低垂而顯得柔和的眉讓他看起來十分溫柔。
真沒看出來海特蘭阿爾亞梅斯帝國的第三王子原來有這么變態(tài),曲言默默想著,
又問:“那么,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為您服務嗎?”
“沒有,曲言小姐——或許您可以摘下頭盔,我只是想正式的問候您一聲而已。”
曲言點點頭,低頭在作戰(zhàn)服設置上找到了取消遮面效果的菜單,剛把臉露出來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掛斷了。
王室的人都是這么隨性的嗎?
曲言稍稍聳肩,伸了個懶腰解除了全身的武裝,是該睡覺的時候了。
搞權(quán)力的人想做什么都不關她的事。
然后就聽到了一聲巨響,是爆炸聲,但是這個行星上可沒有放易爆物,那就只能是襲擊。
曲言先發(fā)了消息給總部,就再次恢復武裝,想趕到中央控制室去。
或許是襲擊影響了電路什么的,一路上的燈都閃閃爍爍的,許多囚犯都開始胡亂的叫起來,像是什么野獸。
——千萬別是反重力裝置被破壞了。
曲言默默祈禱,
也一邊作出了判斷。
這次襲擊的應該是和聯(lián)邦之鷹那種玩意兒同一規(guī)格等級的東西,能通過衛(wèi)星的偵測就說明是最新一代的反偵航行器。
那東西聽說也沒搞出來多久,所以防御工程還沒有做到這里來——
到底誰這么神經(jīng)病吃力不討好來襲擊這個星牢行星!
曲言正這么想著,就看到面前閃過一道極強的亮光,所幸作戰(zhàn)服可以護眼沒有讓曲言失明。
但曲言正前方的墻體卻被激光完全毀掉,接著又是幾道激光,曲言甚至沒有尋找掩體的機會——其實也沒有感到疼痛,只是聞到了燒焦的氣味。
然后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下滑癱,視線變得血紅、模糊,痛苦現(xiàn)在才慢慢的襲來。
個人怎么干的過星艦的武器??!
時間似乎都變緩慢了。
模糊中她看到一道修長的人影,步履從容的走到她面前:“我來當面、正式的問候你了。”
哦,原來那個王子是想復仇來的,那他性格大概就沒那么變態(tài)了。
曲言模模糊糊的想著,灼燒的疼痛讓她有些分神,那位復仇的王子倒也并不介意,十分紳士的扶她半坐起來,解除了她的作戰(zhàn)服。
“我正式——”他聲音停頓了一下,轉(zhuǎn)了一個話題方向,“您的相貌倒真是美好的讓人驚詫?!?p> 曲言看著這個漂亮的男人在這時候都這樣說話,
不由想起之前審問他時,他即便被打了神經(jīng)性藥劑,疼的抽搐也仍然不吝夸獎的說她選了不錯的方法,他最怕疼痛。
“廢話……我打了六十多針基因改造針……”雖然不是自愿的。
但是按照人類的審美來說,的確沒有人能勝過她。
“您如此坦誠且絲毫不畏懼死亡,真是令人敬佩。”王子繼續(xù)夸贊著。
“你都……要殺我了,就……別說這些了……”雖然可能就是他的習慣、本性什么的,按照她審問的時候都偶爾被夸兩句的情況來看,“我想笑。”
曲言是真的想笑,雖然傷口在疼,但她能忍,
只是軀體差點報廢,真的不能動而已。
“你可以笑話我。”那位王子繼續(xù)說著,在曲言越來越灰暗的視線里隱約看到他做了什么動作,曲言就徹底感受不到痛苦了。
死前還幫她止痛,這位王子……還真是個好人,
曲言沒能深想,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然后睜開了眼。
這感覺像是,睡了短暫的幾秒就醒過來了,倒是和還在聯(lián)邦里的低級學府上學時,下午上課不想睡覺卻無意識的打了瞌睡一樣。
只是現(xiàn)狀遠沒有那時候的悠閑——
有人沒有穿衣服的躺在她旁邊,是個長相普通的男的。
曲言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
不止如此,還隱隱聽到有人在罵她:“就你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肖想凈蓮宗的佛子?”
硬了,曲言的拳頭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