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時間,眨眼即過,已是九月。
農(nóng)歷九月初二,微風細雨,風無影果然風雨無阻的前往夜家,為夜輕寒送行。
秋風秋雨愁煞人,漫無邊際的傷感,籠罩在綿綿秋雨中。
風無影來到夜家的時候,夜輕寒正愁眉緊鎖的獨自坐在客廳的茶幾邊喝茶。
夜霓惶不知所蹤,鐘離魂已魂歸故里,袁緣和福天賜也已雙宿雙飛,甚至于連一個下人的身影都看不見,偌大的夜家已是一片冷清的埋愁之地。
風無影嚼著檳榔,悠哉悠哉的走了進去。熊獅板著一張鋼鐵般的臉,跟在他身后,道貌凜然,笑比河清。
夜輕寒站起身來,勉強笑了笑,輕嘆道:“風少能親自來送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p> 風無影笑得卻很愉快,欣然道:“我們本就是最好的朋友,為朋友送別本就是我的本分?!?p> 夜輕寒又倒了兩杯茶,茶香四溢,溢于言表,卻不知表里是否還能如一?
風無影已在夜輕寒對面位置坐了下來,端起了茶杯,卻沒有喝,忽又笑道:“我本該勸君更進一杯酒,奈何我還不是這里的主人。”
夜輕寒立刻了然,霍然起身,微笑道:“風少稍候片刻,我這就去把合同拿過來?!?p> 風無影微微點頭,笑而不語。
夜輕寒轉身上了樓,風無影笑容消失,對熊獅說道:“你也坐下喝杯茶吧!”
他的聲音溫和而平靜,實則卻是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
熊獅立刻坐了下去,坐在夜輕寒身旁的位置。他今天穿了一件袖口很大的衣服,衣袖里正好可以暗藏乾坤。
他們已算準了夜輕寒已眾叛親離,孤立無援,所以選在這個時候為他送行,送他上黃泉路是再合適不過。
夜輕寒已坐回了原位,他的臉上已沒有一絲笑容,手上卻多了一份抵債的合同。
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拿著賣身契,被逼良為娼的處女,顯得失落、不甘而無奈。
他暗淡的眸子里沒有一絲神采,沉默了半晌,終于將合同遞給了風無影。
風無影微笑著接過,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在青樓楚館,接過銀票的老鴇,顯得欣喜、愉悅又得意。
夜輕寒看著他,黯然道:“風少只要在上面簽個字,就是這里的主人,就可以在這請我喝杯酒了?!?p> 風無影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就將合同隨手放在了茶幾上,他的笑容還是很愉快:“既然要喝酒,想必夜少定不介意多個朋友?!?p> 夜輕寒怔了怔,忍不住問道:“風少還帶了朋友來?”
風無影并沒有回答這句話,他打了個響指,立刻有個穿著緊身黑衣,風韻猶存的女人,從門外閃身而出,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夜輕寒看到這個女人,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嘴里被人塞了個爛柿子,顯得悲憤、苦澀卻又無可奈何。
在鳳城刺殺他的兇手就在眼前,在夜家殺害鐘離魂的兇手已近在咫尺,但他卻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他咬緊了牙,攥緊了拳,眼睛里恨不得噴出火來將這個人燒死。但他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他不能動,也不敢動,這個人當然不是來和他交朋友的。
他呆坐了許久,才恨恨的說道:“風少最好不要和這種人交朋友?!?p> 風無影微笑道:“哦?”
夜輕寒的拳頭攥得更緊,憤然道:“因為她雖美若天仙,卻心如蛇蝎,我差點就被她咬死了。”
柳折妖已站在風無影身旁,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嫣然笑道:“承蒙夜少夸獎,可我從不咬朋友?!?p> 風無影也笑了,他微笑著從口袋摸出一粒包裝得很好的檳榔,放在了熊獅的面前。
熊獅并沒有去接檳榔,他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把匕首,匕首閃著寒光,自刺夜輕寒心口。
匕首本來藏在他的衣袖里,他就坐在夜輕寒身旁。這個不起眼的檳榔,其實就是夜輕寒催命的暗號。
這么近的距離,這么快的出手,夜輕寒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更無法躲避,他已必死無疑。
他無法躲,也沒有躲,匕首正不偏不倚的刺在他的心口上。
血卻沒有流出來,夜輕寒的身體竟像鋼鐵一般堅硬。
熊獅怔住,他強壯如熊,威猛如獅,動作也迅捷如豹,夜輕寒的血肉之軀,本絕不可能躲過他這致命一擊。
就在他怔住的一剎那,他的匕首已落入夜輕寒手中,已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熊獅鋼鐵般的臉,已變得鐵青,他的心里雖然在害怕,口中卻喊道:“少爺,你不用管我!”
風無影的心沉了下去,人卻跳了起來,后退了兩步,對柳折妖說道:“不用管他,趕快殺了夜輕寒?!?p> “好!”柳折妖微笑著應道。她答應得簡單明了,出手也干凈利落。她忽然反肘后撞,重重的撞在了風無影的胸口上。
這變化實在太快,風無影毫無防備,竟被柳折妖撞翻在地,緊接著就被她踩在了腳下。
風無影臉上的表情,就好像逼良為娼的老鴇,忽然間被關進了大牢,送上了斷頭臺,顯得驚訝、害怕又不甘。
夜輕寒卻笑了,笑得很愉快,他看著風無影,大笑道:“我早就提醒過你,柳折妖是個蛇蝎美人,就算你是她的朋友,她也還是會咬上一口的?!?p> 柳折妖也笑了,她的聲音雖然不好聽,笑容卻很好看:“我并不會咬朋友,因為我是夜少的朋友,不是風少的朋友。”
風無影驚愕道:“你既然是夜輕寒的朋友,為何還要在鳳城刺殺于他?”
柳折妖微笑道:“我若不刺殺他,你豈非也會另請他人刺殺于他?”
風無影承認,他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問道:“所以我買通易成魔派殺手行刺的時候,你們便順水推舟的演了一出戲?”
柳折妖笑道:“事后諸葛亮,你總算還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