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忽然傳來哭號之聲，把群臣嚇了一跳。
哭了的是陳吟嘯的父親，老人家年過花甲，只有這一個男孩兒，全家人寵的跟什么似的，不是這樣他也不至于腆著老臉為兒子求祖蔭。如今陳吟嘯死了，老人家真是連死的心都有。金鑾殿上亂成一片，李楨卻沒有出言安撫他的老臣，而是緊縮雙眉，煩躁不安地用手扣著扶手。
離開金鑾殿，李楨徑直走進(jìn)暗室，程朔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李楨煩的不想說話，只把兩封信遞給程朔。程朔展信看看，先看軍報，這份軍報雖然處處透著不耐煩，但好歹中規(guī)中矩，內(nèi)容也合理。另一封蓋了私印的，卻像是封“泄憤書”了。字體張狂，密密麻麻擠了一紙，每一個字都在控訴陳吟嘯玩忽職守，才丟了刑關(guān)。
程朔看完信，往上叩首：“陛下，陳大人年事已高，禁不起刺激，這封信，還是別讓大人們知道為好?！?p> “朕也是這個意思，”李楨無奈的搖搖頭，“他幼子新喪，連尸首都找不回來，就讓他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功臣罷！”
“陛下圣明！”程朔再次叩首，“這封信，便燒了吧?！闭f完，他取出火折子，把信燃為灰燼。
“程卿，年關(guān)將至，該去潼城勞軍了?！崩顦E卻把話題繞到另一件事上，“朕命卿為天使官，押送冬衣和軍需，去潼城一趟罷。”
程朔聽到“去潼城”三個字就開始控制不住地高興，至于去潼城要做什么，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謝陛下！”
李楨看他努力地不想樂出來，有些無奈，揮揮手叫他回去。程朔走了，暗室顯得很空。李楨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自嘲般的嘆了口氣。
他們?nèi)齻€人相識多年，李楨怎么可能不知道程朔與趙月之間那點(diǎn)隱秘的曖昧，只是不便點(diǎn)破罷了。當(dāng)然了，李禎作為一國之君，在這種兒女情長的小事兒上這么上心，自然不是為了關(guān)心自己臣子的感情生活，而是因為他也喜歡趙月，而且在他還只是太子，第一次見到趙月的時候，就喜歡她。
也不是沒有動過把趙月納入后宮的想法，但是一則李禎知道，趙月是那種天生就應(yīng)該無拘無束，恣意地活著的人，深宮內(nèi)苑對于她來說太過拘束了。二來，以趙月那種性格直接，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格，如果真的讓她在皇宮生活，沒幾天就能把后宮佳麗三千全都?xì)馑溃?p>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李禎很清楚，趙月是絕對不可能回應(yīng)他的感情的，而且，他一度覺得趙月不可能回應(yīng)任何人的這種親密感情。直到——他見到了趙月看程朔的目光，在那個他一貫認(rèn)為冷漠的女孩的眼中，他看見了光，看見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溫柔和靈動。
從那一刻起，李禎就明白，趙月喜歡程朔。
而在那之后不久，李禎又發(fā)現(xiàn)程朔其實也喜歡趙月。從那之后，李禎就完全放棄了自己的那些心動，但是在某些瞬間，他也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或者欣慰。他想，這樣也挺好，可以偶爾感受到自己也是活在人世間的，而不僅僅是高處不勝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