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推前至高中畢業(yè)那天,那年我和陳亮十八歲。
陳亮他高中結(jié)束的時候,沒有進入下一站。事實上,他是進入人生的下一站了,不過是有悖常人的另一站。也就是說,他沒有讀大學(xué)。待在家里寫自己的小說。
為了讀書的事情,陳亮脾氣很暴躁,經(jīng)常一只手打翻一碗擺在面前的餛燉或者湯圓。
畢業(yè)那一天,陳亮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的廁所里,母親得知異樣后,喚陳亮的名字,卻聽到一陣玻璃打碎的聲音。媽頓時慌了神,扯開嗓子哭了起來,內(nèi)容無非是求求你,開門,之類的話。
我那時候正在參加謝師宴,得知消息,我的腦子就像一個漲滿的氣球,一下子炸開了。我風(fēng)火雷急地趕了過來,嚇壞了,亮哥是怎么了。
我開門的時候,廚房里的湯滿了出來,與火焰相反應(yīng),發(fā)出刺刺的聲音。小草那只貓在叫,叫的似乎它好像要妻離子散似的。而母親,母親正拿著一把菜刀,站在廁所門口對準(zhǔn)門把鎖,猶豫不決,欲砍不砍。
需要這么費勁嗎?我沖過去,沖著門里大喊——
陳大傻,你想干嘛?人活著不是為了傷害自己,而是華麗地傷害別人?。ūM管多年后我覺得這句話是多么的自私和陰暗。)
然后門開了,里面的場景讓大家哭笑不得,陳亮只是打碎了玻璃,根本沒去割腕。那家伙有求生意志,他不想死。
我去找母親,跟她說:“媽,亮哥不讀就不讀,就隨他去吧!”
母親在洗碗,她用抹布擦了擦那個沾滿泡沫的碗,碗口還有一道新鮮的裂痕,一臉愁緒:“我哪強迫他讀書了?”
“那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母親把頭別過去,天地間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個沉默的畫外音。
如今的陳亮,有了自己的事業(yè),也圓了夢想,真不知當(dāng)初是福還是禍。
他的故事暫時講到這里。因為現(xiàn)實已經(jīng)滾滾而來。
“誒誒,你干嘛你干嘛,小姨,這小丫頭為什么搶我的布偶?。 ?p> “阿姨,我要這個猴子布偶。”
我打開門。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拉著舒雅的布偶,舒雅半蹲著,手里是她心愛的悠嘻猴布偶,母親拉著舒雅,平姨拉著母親。
母親怨聲載道:“舒雅,你就給她玩一會吧,玩具就是給人玩的。多幾個人玩,才有趣??!”
“小姨,你說這個是玩具?!”舒雅抬了抬手,那只悠嘻猴像是進貢的貢品般,被置于窗外灑進的陽光下。舒雅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自己這輩子都沒聽過的渾話。
平姨自然是做緩釋劑,“好啦,不要生氣啦?!本o接著她轉(zhuǎn)向她的侄女,也就是一進來就跟舒雅搶布偶的小魔頭?!敖酥Z,立正!”
只見那個小家伙像是聽到了魔咒,立馬松了手,一臉不舍和可憐兮兮地看著平姨。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束著一個小西瓜頭。時常努著嘴,像是永遠(yuǎn)有什么不滿一樣。
此時母親看到我出來,繼續(xù)是埋怨和呵斥,似乎有平姨在,她可以肆意撒潑。
“你說說你,不能喝酒就不要喝,我這個做媽的每次都要為你操心,要操勞到什么時候!”
我抓了抓鼻子:“媽,誰說我不能喝,我只是愿意喝醉罷了?!?p> “阿姨,我要那個布偶!”
“這個不是玩具!”
“好啦好啦,”平姨終于發(fā)話了,“姜宜諾,我?guī)闳コ耘E?,順帶帶上這些客人,好嗎?他們可是很感謝你的!”
“這怎么好意思……再說我們還有正事要忙?!蹦赣H語氣有所緩和?!坝惺裁床缓靡馑嫉??哎呀阿秋你就不要客氣了,什么正事,比不上姜宜諾請客??!”平姨看了一眼那個小丫頭,只見那小丫頭的嘴巴不努了,一臉的滿足。
趁著母親去廚房的空檔,我問母親:“平姨不是沒有孩子嗎?那個嬌氣的小丫頭是?”
“那是她弟弟的女兒,也就是侄女?!蹦赣H用調(diào)羹在一個袋子里挖出來一勺芝麻粉,放進碗里?!瓣惢?,你可不可以不要讓我這么操心,你老媽我整天心驚膽跳,已經(jīng)沒有多少營養(yǎng)了。你知不知道,我連續(xù)三天稱了那個電子秤,體重一天比一天少。”
“好啦,我知道了,我想談?wù)勱P(guān)于平姨的事情?!蔽疫f給母親一個沉甸甸的熱水瓶,“你不是說,平姨去了凌陽,就再也不回來了嗎?”
“凌陽離這里也才多遠(yuǎn)啊。”她把熱水與芝麻粉混在一起,就像是把時光和記憶調(diào)劑在一起。
“當(dāng)初她的母親過世了,養(yǎng)了十八年的貓也死了,除了有個弟弟,就再也沒有更親的人了,也沒有找個人結(jié)婚,你說說,這算個什么事兒?!蹦赣H舀起一勺湯,用嘴吹了吹,一口咬住勺子,抿了下去。
“什么叫多遠(yuǎn)?坐車要一天一夜好吧。媽小心燙,燙的話涼一會?!边@只是鋪墊,我揉了揉太陽穴,向母親擲出了一個我疑惑已久的問題。“我不太清楚,平姨為什么不結(jié)婚……”
母親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手里的熱湯似乎在那驚鴻一督中就涼了。
“喂喂,要出發(fā)啦。母子倆聊什么私房話呢!”平姨在客廳里喊道。這時候,那個小丫頭朝廚房沖進來,推開門。歪著小腦袋說:“阿姨和哥哥快來啊,我要請你們吃大餐,是我哦,不是平姨。”
母親和我笑了笑,我一臉感激地說:“是啊,謝謝姜宜諾小朋友?!?p> “不要謝我,錢是我阿姨出的,你應(yīng)該謝她?!彼狡鹦∽?,叉起腰。
“你剛才不是說是你請我們吃大餐嗎?”我有點混亂。
“這個不一樣的,錢是她出的,但是名義上是我請的。這是不一樣的,哥哥?!彼詈蟮囊宦暩绺?,瞬間完勝我的智商和邏輯。
當(dāng)我還在驚訝一個六七歲的小孩,會用名義這個詞時。舒雅也闖進來,紅著臉,似乎有點生氣?!澳愀嬖V她只能讓她玩一會我的猴子。我剛才告訴她了,她說一定要大人告訴她這件事情,我說了不算……還有,你們不要以為這只是個玩具……這個可是——”
我哭笑不得,打斷她?!昂美埠美玻覀?nèi)コ耘E虐?。舒雅你要吃幾分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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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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