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寧靜的下午,舒雅努著她的嘴巴,一只手抱著她的悠嘻猴布偶,另一只手緊緊地抓著門把手。就這樣守在房間的門口——擋住我唯一的去路,因為理論上來說,我的房間里不可能會有麻繩一樣的東西,幫助我從六樓的窗戶逃生??墒俏矣嬎懔艘幌抡疚缓徒嵌?,看看能不能沖出去。
“陳二傻,你還想往哪里逃?”她說出了我幼時頗帶侮辱性的名字,陳亮是大傻,我是二傻。
陳舒雅奪門而入,站好位,把好門。她就這樣氣勢洶洶地來了。
完了,八成是安生的事情黃了。
“你……你不要太激動了。這里有巧克力,你補充一下熱量先。”我伸手去柜子里拿巧克力,我感到自己的手在哆嗦,不是第一次,但是前所未有地厲害,這是我掩飾的表現(xiàn)。
“陳二傻,”她一副討債未果的表情,“你說做人有沒有像你們兄弟倆這樣的,安生的事情,你說了要負責(zé)到底的,現(xiàn)在怎么解釋?準(zhǔn)備跑路了?”
“是這樣的,”我當(dāng)然要忙著解釋?!翱赡荜惲恋泥]箱里稿子已經(jīng)選滿了,沒有名額了。所以——”
“謊話連篇?!彼驍嗔宋?,“我剛剛?cè)フ伊岁惲?,他也這么跟我說,可是當(dāng)我把事情告訴安生時,他只是笑了笑,說我太天真。他說,那可以留到下期啊。為什么連個下期的名額都沒有。八成是因為稿子不夠好,所以被婉拒了吧。當(dāng)然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太信任哥,所以被騙了?!?p> 安生,你就不能像你的名字一樣,安分地生活嗎?事情怎么會這樣呢?
“陳舒雅,”我搔了搔頭,無奈地苦笑著,“哥也真心覺得你的安生的文寫的不錯,只是這事情不是我做主的。陳亮是主謀!你去找他,”
好樣的,我就這樣把責(zé)任推脫掉吧!我在心里吶喊著。
“不,誰都有責(zé)任,我也有責(zé)任。”她的聲音漸漸黯淡下來,我心想著,苦情劇來了。
“猴子,不要這樣?!蔽覠o可奈何地說。
“我的責(zé)任就是,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到你家里,給你們添麻煩。我剛才看到阿姨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房間里,一臉疲憊和緊張的樣子,雖然我不知道怎么了。不過這不重要了,我這就走。”她用她的食指抹了抹自己的眼窩,裝的跟真事兒是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但就算這樣,我也不會領(lǐng)情。
“陳舒雅不要太過分,你敢走我就把你那點事情抖摟出來,別忘了‘QQ事件’?!?p> 這是我對那件事情的代號,就像阿庫納瑪塔塔,簡單又好記。因為我深知,舒雅始終忘不
了安生。
果然,舒雅那家伙被我震懾住了。
在她糾結(jié)于是否要跟我斗爭的空隙里,我撫了撫舒雅的頭,把一塊巧克力塞在她兜里。
出了房門,去解決現(xiàn)在真正要解決的事情。
我就站在門口,可我如何都下不了手,將門推進去。問題不是在于我的臨陣退縮,而是在于,我該以怎樣的姿態(tài)面對母親,因為她是我媽,所以我不能在這么吊兒郎當(dāng)不正經(jīng)的德行了。
“阿荒,是你嗎?”母親的聲音幽幽地從里面?zhèn)鞒鰜怼N易哌M來,硬著頭皮詫異道:“媽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母親抽了一張紙巾,捂住鼻子。嗔怪道:“你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還不夠明顯嗎?陳亮那個敗家子,非要買我過敏的香薰型。雖然不知道是誰站在門口,不過想想,還是能確定是你的。陳亮他——不會在這種時候過來。這不是他的性格和作風(fēng)?!?p> “噢?!蔽以诖驳囊唤亲讼聛?,驟然發(fā)現(xiàn)母親的枕邊多了許多用過的紙巾。雖然很心酸,母親是很少掉淚的。還是打趣地說:“媽,我身上的香味有那么明顯嗎?”說著聞了聞自己的手臂。
我這是在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因為自己看見別人脆弱的時候,別人總是會不舒服的。母親聽后愣了愣,也說了一句話:“是啊,都怪你?!彼@么說,面子里子都有了。我站起身來,走到母親旁邊,坐下。惴惴又自責(zé)地說:“都怪我,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把程輝留在這里。”
“你這是什么話,你不留也得留。”母親把枕邊的紙巾用兩只手抓住,站起身來,走到垃圾桶旁,如釋重負地扔了下去?!皨?,你是不是,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關(guān)于你和大姨?”“沒有,從來沒有?!彼粋€勁兒的搖頭。
“我發(fā)現(xiàn)你和大姨,越來越像了,一開始待程輝那么好,給他買這個買那個,他出了事情,你又不告訴他?,F(xiàn)在又剪了一個短發(fā)。媽,你是不是,把程輝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了?”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她瞪大了眼睛,這表情不知是被拆穿,還是被誣陷。
“我怎么不可以這么說了?媽,你是不是以為對程輝好,就可以彌補你和你姐姐一家的隔閡和矛盾了?”
“可是你得到了什么呢?你換來的只是他對你的厭惡和嫌棄。所以你今天才回悶在房間里哭,對不對?”我還是把一切拆穿了,把別人揭露地一窮二白,我一向就是這么做的。
母親站在原地,久久的不動。母親的雙眼皮眼睛在她努力睜開的狀態(tài)下,變成了假性的單眼皮。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她無奈地笑了笑,說:“陳荒,這可真是你的作風(fēng)??!每次都要搞得魚死網(wǎng)破,以前和舒雅吵架就是,每次都要把別人逼到絕路?!?p> 我站起來,給了母親一個擁抱,說:“那不是把別人逼到絕路,而是逼迫別人做出選擇,人如果有時候不做出選擇,就不會有出路。如果我不逼她,那才是真正的絕路呢?!?p> “對了!那個U盤里的問題你看了沒?我剛才……那么激動,可是自己終究不會用電腦。我們現(xiàn)在就去看看?”母親說。
“恩,現(xiàn)在就去。”
你是從何時開始,回避自己和家人的?
“得得,”我站起身來,雙手叉腰,把眼神轉(zhuǎn)向遠方,無奈地搖了搖頭,“程輝那小子,真是拿他沒辦法,跟我們這些小市民來這套?!?p> 我和母親現(xiàn)在正在電腦前。我拍了拍母親的肩膀,說:“媽,別理會程輝,他指定是在耍我們。就拿這個問題來說,你讓我們怎么猜?往哪里猜?明顯是來浪費我們的智商和感情的。”母親不回答我,只是在電腦前停滯了半刻,試探性地在答案里輸入一些數(shù)字??上攵?,結(jié)果當(dāng)然是那個打擊母親的錯誤提示。
“我不信,程輝他不可能騙我,”母親坐直了身體,我可以猜到此刻她急促的呼吸和手心的冷汗,她的判斷力在這種時候總是超常發(fā)揮的?!叭绻沂撬?,肯定會想到我會找她母親詢問。一旦穿幫,出丑的就是他自己?!彼岩恢皇址旁谖沂稚?,說:“你現(xiàn)在去找陳亮,他或許會知道些什么?!?p> “不要。”我簡單而粗魯?shù)木芙^了她。我見母親的臉色有些許失色,便慢慢吞吞地說:“亮哥一定在生我的悶氣,一定的?!蹦赣H瞇細了眼睛,嘴巴撅了起來,語氣頗帶教育意義地說:“多大了,還吵架?你叫他過來,就給我過來!”
談話間,貓貓剛好從廁所里出來,一副解決完輕松地樣子。見到母親的可愛樣子,以為是要哄她過來。就一步一步地往母親走來。
“給我躲一邊去。我沒有說你!”母親跺了跺腳。
房門是開的,此刻陳亮正伏在電腦前,拿起筆在飛速地寫著。我象征性地敲了敲門,說:“陳大傻,日理萬機啊。我可以進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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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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