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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她依舊美好

我怎么這么背,就讓我喝到爛醉(5)

這世界她依舊美好 吳大柱 2339 2020-07-01 14:16:34

  “你現(xiàn)在是厭惡,但接下來我說了這個,你更多的肯定是鄙視?!蹦赣H逐字逐句地說。

  ……

  “被打的孩子的父親,是這個鎮(zhèn)的副鎮(zhèn)長?!?p>  其實眼前母親說的話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我發(fā)現(xiàn)客廳里多了一股氣息,之前都沒察覺到,就像有時候突然聞到一陣香味一樣。

  程輝倚著自己房間的門,雙手抱在一起,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們?!拔伊藗€去,”我猛地咳嗽——這是在掩蔽我的尷尬和緊張。我急促地換著氣,簡直要把肝都要咳出來了。

  母親還不知情,一個勁兒的打趣:“讓你咒我頭發(fā)難看,說話那么難聽,居心那么險惡,現(xiàn)在報應來了吧?”

  這種時刻,再多么無關緊要的話語,都會變得無中生有,指桑罵槐。

  他大概是以為,我們知道他在場。母親的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暗示他外婆的惡行,和他現(xiàn)在的報應。

  程輝挪了挪步子。塑料拖鞋與地面的摩挲聲才讓母親回過神來。她恍然大悟,臉上頓時沒了血色,我敢打賭這是母親近年來最難堪,和最難看的情景。

  程輝走了過來,貓從我懷里輕松地掙脫開來,伸了個懶腰,嘴巴張得賊大,尖銳的牙齒原形畢露。然后優(yōu)哉游哉地往我的房間走去。

  和他的主人一樣,只會臨陣脫逃??次乙院筮€會不會把吃剩的雞排給它吃。

  “程輝啊,”母親試圖挽回些什么,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竟然會說:“阿姨的頭發(fā)好看不?”

  愚蠢的女人,程輝的心里肯定是這么想的。

  “以往的事情,都是我外婆的不好。但她畢竟是阿姨的姐姐,姐姐和妹妹之間的瓜葛,這么多年應該理清了,只是不知道,阿姨心里是怎么想的?!?p>  “沒有啊,我從來……”母親急促地搖著頭,雙手連連在胸前左右擺著。

  “所以,打架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解決。”他冷靜的說。

  “不行,你媽把你托付給我們,我們必須對你負責?!蔽抑苯亓水?shù)幕卮鹚?p>  “我們家欠你們的,不代表要聽你們的。”他斬釘截鐵的語氣成功地嗆著了我。

  只見他都兜里拿出一個U盤。擲在桌上,我突然想到孤注一擲這個詞。

  “當年我的外婆把自己想說的話錄了下來,交給我媽。說是有朝一日給阿姨,給你們一家人聽。只是我偷偷轉(zhuǎn)錄了下來?,F(xiàn)在交給你們。”

  母親倏地拿起這個小小的,但是卻看起來珍藏一切秘密的物件,無聲但迅速地往電腦走去。

  “別激動,里面是加鎖的?!彼袷遣碌搅艘磺?,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我很好奇,既然是加鎖的,為什么還要給我們。

  “里面有我的問題,也是我外婆的問題。你必須答對答案,我們想要的答案。才能打開這個U盤?!?p>  我從他的眼里看到一種征服感——他之所以提前告訴母親有這個東西,但卻不說出密碼,就是為了報復她剛才莫須有的過錯。

  這不是孤注一擲,而只是他汪洋大海的計謀里的,冰山一角。

  早年的時候,我給母親拔過白頭發(fā)。母親端坐在窗前,擺一面鏡子,檢視自己的面容。我一只手撥開頭發(fā),另一只手拿著袖珍的鉗子,鉗子像是空降的傘兵,避開那些荊棘,緩緩地降落。

  母親老是時不時地詢問我白頭發(fā)多不多,并且要求把拔下的戰(zhàn)績收集起來給她看。我有時候拔煩起來了,撩了撩母親的頭發(fā),丟下一句大言不慚地話:“媽,別讓您的兒子看3D悲劇片好嗎?這么多白頭發(fā),拔地我心都涼了?!?p>  “那你要我怎樣?我才不要染頭發(fā)。那樣對頭發(fā)有害!”

  “也對白頭發(fā)有害!”

  我突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于是插播一下。

  那時候我還年幼,很喜歡拿有紫外燈的小燈泡照別人的耳朵。有一次奕之在我明槍暗箭的攻勢下,惱羞成怒,但又約定好不準對我發(fā)火。便苦笑著說:“別照,對耳屎有害!”現(xiàn)在和母親的話想想,真是異曲同工。

  直到我離開家以后的三年里,書信里的陳亮一直就在抱怨,像個怨婦般的喋喋不休,一段話有九成是在講,自己隔三差五就要替母親拔頭發(fā),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他問我,這是幼兒片還是動物世界?。∥以诨貓?zhí)的書信里說:“這叫問題兒童來自于異世界。”

  似寧靜的下午,舒雅努著她的嘴巴,一只手抱著她的悠嘻猴布偶,另一只手緊緊地抓著門把手。就這樣守在房間的門口——擋住我唯一的去路,因為理論上來說,我的房間里不可能會有麻繩一樣的東西,幫助我從六樓的窗戶逃生。可是我計算了一下站位和角度,看看能不能沖出去。

  “陳二傻,你還想往哪里逃?”她說出了我幼時頗帶侮辱性的名字,陳亮是大傻,我是二傻。

  陳舒雅奪門而入,站好位,把好門。她就這樣氣勢洶洶地來了。

  完了,八成是安生的事情黃了。

  “你……你不要太激動了。這里有巧克力,你補充一下熱量先。”我伸手去柜子里拿巧克力,我感到自己的手在哆嗦,不是第一次,但是前所未有地厲害,這是我掩飾的表現(xiàn)。

  “陳二傻,”她一副討債未果的表情,“你說做人有沒有像你們兄弟倆這樣的,安生的事情,你說了要負責到底的,現(xiàn)在怎么解釋?準備跑路了?”

  “是這樣的,”我當然要忙著解釋?!翱赡荜惲恋泥]箱里稿子已經(jīng)選滿了,沒有名額了。所以——”

  “謊話連篇?!彼驍嗔宋?,“我剛剛?cè)フ伊岁惲?,他也這么跟我說,可是當我把事情告訴安生時,他只是笑了笑,說我太天真。他說,那可以留到下期啊。為什么連個下期的名額都沒有。八成是因為稿子不夠好,所以被婉拒了吧。當然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太信任哥,所以被騙了?!?p>  安生,你就不能像你的名字一樣,安分地生活嗎?事情怎么會這樣呢?

  他在信里嘆了一口氣,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你可不可以把母親的白頭發(fā)一起帶走?”我知道這是玩笑話,可是這的確讓我有所感觸。

  誰也帶不走母親的白發(fā),即使你能全部拔完。就像青春永遠沒有逆流。

  如今,母親剪掉了自己留了十幾年的長發(fā),她的短發(fā)讓我愕然想起了一個人——大姨?;蛟S是我對號入座了,畢竟不能討厭一個人,就永遠不能和那個人一樣??墒菦]有征兆地,說剪就剪了自己的頭發(fā)。鬼才信那個老板娘的話。

  但是就在下午,程輝說了那些話以后,母親的行為才讓我真正明白過來,恨過一個人,變成那個人的道理。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母親在某種影響下,自覺或不自覺的變成了大姨。我越想越不安,于是趁著下午的時光,我摸了摸兜里程輝給我們的U盤。朝母親的房間走去。

吳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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