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以為，接下來登石階不會簡單，可能會像千森迷陣那樣有幻境加持，亦或像青劍宗藏經(jīng)閣內(nèi)閣那樣有空間陣法籠罩，但一路卻是無比順利，無事發(fā)生。
石階盡頭，是一座不大的院落，牌匾之上寫著“青蓮齋”三字。
慕寒凝望了那三個字一會兒，卻沒感受到什么道韻，只有到了平實之感。
院門開著，朝里面看可以看見一池青蓮，環(huán)境優(yōu)美。出乎慕寒意料的是，里面有個白衣書童在追著一只紫色的小狐貍，跑來跑去。
書童看起來年紀(jì)很小，在那書童身上，慕寒沒感覺到任何元力波動，倒是那狐貍，給慕寒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突然，那書童一個趔趗，摔倒在地，潔白的衣服沾染了一地塵埃，然而他“哎喲”了一下馬上爬了起來，也不抖一抖衣裳，繼續(xù)追著那狐貍玩。
慕寒看得好笑，心道這書童怎么在高人的居處如此歡脫，也不知他到底是天真浪漫，還是不知規(guī)矩。
想了想，他跨過了青蓮齋的門檻，笑道：“小小書童，再跑如此之快，也不怕摔著了?！?p> 聞聲，書童停下了腳步，看了過來，疑惑道：“咦，你是？”
見有生人進入，紫狐也不亂竄了，朝著書童幾個彈跳，躲到了他的背后，露出個小腦袋看慕寒。
“在下慕寒，冒昧登門，還請恕罪?！泵鎸@比自己矮了許多個腦袋的書童，慕寒躬身歉聲道。
“沒事沒事?！睍S意擺了擺手。
慕寒笑了笑，語氣變得親切了幾分：“剛剛摔著了嗎？”
書童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慕寒感覺那看著自己的書童的嘴角有一絲莫測的笑意。
雨革月走了過來，她看著書童，有點鄭重，又有點迷惑。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輕聲道：“雨革月見過閣下?！?p> 慕寒心里微動。往往對人不上心的雨革月竟然對這書童如此客氣？是因為在青蓮齋嗎？
說實話，慕寒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青蓮齋有什么獨特之處。雖然直覺告訴他這里不簡單，尤其是在見到了那紫狐之后。
那紫狐，似乎讓慕寒產(chǎn)生了一種共鳴。
“請問……青蓮齋的主人在嗎？”慕寒問道。
書童笑道：“你找青蓮齋的主人干嘛？”
慕寒沉吟了一下，道：“求道?！?p> “求道？”書童抱起紫狐，笑吟吟地道。
慕寒點了點頭，斟酌著語句認真道：“來到這里后，我發(fā)現(xiàn)這里很樸素，樸素到我不敢相信這是清泠觀中的道長所說的地方。但冥冥中我有感覺，這里有種意很適合我。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拜師！”
“意啊……你感受到是什么意了嗎？”書童撫摸著紫狐，似是無心地道。
慕寒微愣，他不知道青蓮齋的主人是否在暗中聽，但這個問題也許很重要。
“這種意我很熟悉，又很陌生，感覺無處不在又無從捕捉……”
“所以是什么呢？”書童笑道。
慕寒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道：“劍意！”
鏗鏘的二字落下的同時，“嘎吱”聲在不遠處響起，青蓮齋的木門被推開了，里面走出一個身穿灰色道服的方臉男子，五官端正，眼神清澈。
他腰間佩戴著一把無鞘的鐵劍，鐵劍厚重暗沉。
他的氣息不強，在慕寒的感知中大概是元尊，但慕寒看著他，看到的似乎不是人，而是一把劍，劍意完全內(nèi)蘊的劍。
“是他嗎？”慕寒這般想，但感覺不像。
這時，灰衣男子對著那“書童”微微躬身道：“師父?！?p> 話音未落，慕寒一驚，雨革月心道一聲“原來如此”，眼里的疑惑終于消散，而“書童”的笑容愈發(fā)莫測了。
“師……父？”
慕寒陡然想起先前這“書童”那在他眼中沒有規(guī)矩的行為，一時間有些凌亂。但他也終于明白為何“沒有規(guī)矩”了——
自己就是青蓮齋的主人，哪來的規(guī)矩約束自己？
慕寒有點懊悔自己竟然沒想到這一層。
“雨革月沒看出來嗎？”慕寒突然想到。
“不對，她應(yīng)該看出來了……她在見面之時說了‘見過閣下’……我在那時就應(yīng)該明白的?！?p> 慕寒心里苦笑不已：“是我先入為主了……”
“書童”看著慕寒的反應(yīng)哈哈一笑，覺得有趣無比。
他放下了紫狐，雙手負于身后，散漫的樣子不復(fù)。在慕寒眼里，他的樣子變得出塵了起來。
“書童”笑道：“你是要拜我為師嗎？”
慕寒回神，沉下心神，用力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三個問題。如何？”“書童”眼神中有清冽之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慕寒平靜道：“前輩請問。”
“何為劍？慢慢想?！?p> “劍嗎？”慕寒心道，合眸沉思。
過了十?dāng)?shù)秒后，慕寒開口了：“劍……就是劍?！?p> “書童”一笑，不予評價，繼續(xù)問道：“那何為劍意？”
對于這個問題，慕寒沒有多少遲疑，緩緩道：“劍隨人——人動，劍動；人怒，劍怒。劍意鋒銳，說明劍士無懼；劍意渾厚，說明劍士沉穩(wěn)。所以……劍意，就是人意。”
“好，最后的問題。你看這里有多少劍？”“書童”笑道。
慕寒微怔，第一反應(yīng)是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青蓮齋主人所說的“劍”，是實指嗎？如果是，那他只看見了灰衣男子腰間的那把。
可是，如果是虛指呢？之前灰衣男子給他的感覺就像一把內(nèi)斂的劍。
如果這樣說的話，那么青蓮齋的主人算嗎？自己算嗎？
糾結(jié)了許久，慕寒才道：“兩把?！?p> “書童”笑了，道：“哪兩把？”
慕寒直白道：“真正的劍，我只看到了這位師兄手中的那把。但師兄在走出來的時候，給我的第一感覺就像一把內(nèi)斂的劍。”
“原來如此。”
“書童”點了點頭，低頭看向那趴在自己腳邊的紫狐，朝慕寒笑問道：“那你看它是劍嗎？”
紫狐？
慕寒一怔。
似乎聽見了主人在叫自己，紫狐的小腦袋抬了抬，隨即在慕寒震驚的眼神中，紫狐化作一團紫氣，隨即“書童”的手中多了一把紫意盎然的劍。
劍動之時，隱隱可見紫狐之影。
“書童”呵呵一笑，道：“你看，劍啊，是有生命的。所以劍未必只是劍，劍是有生命的。劍意呢，也未必是人意。劍，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至于你說的‘兩把劍’，對，也不對?！?p> 慕寒的眼神微微黯淡。這么說來……自己是一個問題都沒答對嗎？所以，這是失敗了吧？
“書童”繼續(xù)道：“不過，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劍的影子，那么便跟著我吧?！?p> 慕寒怔然。
“書童”看向灰衣男子，道：“長劍，以后他就是你師弟了。好好照顧他?！?p> “是，師父！”被叫做“長劍”的灰衣男子應(yīng)聲道，聲音洪亮。
“書童”的視線繞過慕寒，落在雨革月身上，道：“他也拜我為師了，你應(yīng)該放心了吧？清泠觀的清崖一個人待久了，你去陪陪她也無妨。”
雨革月螓首輕點，道：“多謝?！?p> 慕寒回頭看去，雨革月已是不見了身影。
灰衣師兄走過來，微笑道：“師弟，跟我走吧，我?guī)阆茸∠?。你?yīng)該也有很多疑惑，等等都可以問我。”
慕寒抱拳，道：“多謝師兄了?！?p> 跟著師兄往偏房走去，慕寒余光看見自己的“書童”師父持著劍，望著池子一動不動，不知是在欣賞青蓮還是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