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孤零零地矗立在幾畝薄田之中。房屋側(cè)前方,一塊土地之上,一人一鋤,正慢條斯理地打整著那稀稀拉拉的菜地。周圍的土地大多荒蕪,野草稀疏。
剛剛走出鬧市,來到這么一處僻靜的地方,盧愚身心舒暢,抬眼看了看一旁波瀾不驚的耕種者,又繼續(xù)朝著茅屋走去。
“不用去了!”
盧愚聞聲側(cè)過頭去,見那人依舊躬著身子,不急不緩地?fù)]舞著鋤頭,連頭也未抬,只聽那人繼續(xù)說到,“這家人早死光了。”
盧愚茫然地看著他,并未開口,對于死他是恐懼的,恐懼它的未知,而非死亡本身。
“那你在這里種什么地?”阿桑走進(jìn)地里,想將那人看得清楚些。
“守衛(wèi)亡靈!”
“你是誰?”黎秦見那人雖一身粗布麻衣,出言卻不簡單。
“種地的,少將軍!”那人抬起頭,面無表情,言語冷淡。
“那這亡靈又是誰?”黎秦繼續(xù)問。
那人將頭埋下,握鋤頭的手,跟著漸漸垂下,然而鋤頭未倒,靜默地立在他跟前。
“一場盛世清夢,迷醉了多少雙眼,吞噬了多少生靈,如今,茅屋破敗,荒草凄凄,又有幾人猶記當(dāng)初!”
那人說著大家聽不懂的話,讓黎秦三人全然摸不著頭腦。
“發(fā)生了什么嗎?”黎秦細(xì)細(xì)品味他話里的含義,猜測著問了句。
“過去的已然過去,重要嗎?”那人有意不答,看向了一邊愣神的盧愚。
盧愚見這幾人不再談話,繼續(xù)朝著茅屋而去,心想:“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里血跡斑斑,而造成這些悲劇的,應(yīng)該少不了光族的參與?!?p> 盧愚看著胸口的傷口和血跡,喃喃到:“我也算是有故事的人了。”
他顫抖著手摸著傷口,感覺到的不是疼,而是欣慰。
盧愚來到屋前,盤腿坐下,對著冷寂的房屋低語,“你又有怎樣的故事呢?是否也想訓(xùn)斥我?guī)拙洌炕蛘吡R我一頓,或者…”
漆黑的茅屋里突然竄出一把冰冷的鐵劍,盧愚沉下眸子,勾唇一笑,直視著那握劍之人。
劍在離他胸口一寸外赫然停住。
盧愚起身,向著劍鋒而去,輕聲問著,“怎么停住了?”
握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一雙含恨的眼因克制而扭曲,整個臉龐也因克制而僵硬地抽動著。
“你恨我,就應(yīng)該把你的劍刺進(jìn)這里,像這樣!”
盧愚將自己的身體送入劍心,再一步步逼近。
“別過來!”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握劍之人拔劍而出,連連后退,引得身后的人愕然望來。
黎秦趕緊上前,這才看到盧愚前方的一個孩子,六七歲模樣,一身破衣爛衫,正握著把帶血的劍,渾身哆嗦著,往后退去。
“血?”黎秦火速回頭,見盧愚胸前開了花,血色暈染,燦若玫瑰。
“盧愚,你!”
盧愚搖了搖頭,繼續(xù)朝那把劍走去,“我知道你心里有恨,發(fā)泄出來吧,小弟弟。我不想有一天,這恨扭曲你的心智、吞噬你的靈魂,摧毀你的人生,你這樣的年紀(jì)應(yīng)該是無憂無慮的,應(yīng)該是幸福的…”
“呸,別假惺惺!”那人丟掉手里的劍,推開盧愚,跑了出去。
“少將軍?要追嗎?”身后一侍衛(wèi)上前問黎秦,黎秦擺了擺手作罷。
“不是說,里面沒人嗎?怎么跑出個孩子?”阿桑自言自語,突然抬起頭質(zhì)問眼前的農(nóng)夫,哪知農(nóng)夫已經(jīng)扛著鋤頭走上了大路。
“他是不是早知道里面有人躲著?”阿桑問黎秦,黎秦望著那背影思索片刻,“也許吧,這或許就是他不讓盧愚前去的原因吧!”
黎秦見離開那人雖然骨瘦如柴,筋骨卻異常強(qiáng)健,步履輕緩,讓人難以察覺。
“喂,受虐狂,”阿桑小心翼翼避過每一兜蔬菜,跳到路徑上來,“何必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
盧愚苦笑搖頭,蹲身撿起那把被丟下的鐵劍,拿在手里凝神望著。
“這把利器他從哪撿來的?”阿桑將兩眼湊近那把劍,看了又看,“咦,上面有名字!”
阿桑念著刻在靠近劍炳的劍面上的幾個蠅頭小楷,“楚孤?是誰呀?”
“這名字好熟悉!”黎秦拿過盧愚手中的劍瞧了瞧,看不出什么特別之處,而雋永的楚孤二字卻格外熟悉。
“你認(rèn)識這個叫楚孤的人?”阿桑好奇地問。
“不認(rèn)識,只是這名字好像在哪里見過,”黎秦低眉思索,在記憶中搜尋有關(guān)楚孤二字的影子。
“我想起來了,一次父親帶我去,”黎秦突然打住,尷尬地笑了笑,轉(zhuǎn)身走了。
“喂?干嘛話說一半就打住了?”阿桑嚷嚷,黎秦只作沒聽見。
“這人真是,吊我胃口!”阿桑悶悶不樂地聳下肩,喊了聲“盧愚跟上”。
盧愚三步作兩步,迅速從他身邊走過,趕上前面的黎秦,“把劍給我,我會還給那個孩子的?!?p> 黎秦摩挲劍刃片刻,這才將它遞給了盧愚。
…
換崗后的巴魯急急忙忙跑過顫顫巍巍的木板橋,作為守衛(wèi)圣島外圍的普通侍衛(wèi),是唯一可以踏足這座橋的幸運兒,換作是其他人只怕是一去不復(fù)返。
“巴魯娘?”巴魯一路狂奔,推門進(jìn)屋,屋里卻空無一人。
“巴魯娘,你在哪?”巴魯又繞著屋子跑了一圈也沒見著影,這才垂頭喪氣地回了屋。
“去哪了?她知不知道今天發(fā)生了什么?”巴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突然又激靈地跳起來,“不對啊,一般這個時候她都在睡覺?。〗裉鞎ツ哪??”
巴魯放心不下,正想出門再去尋尋,哪知巴魯娘的屋子里突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他趕緊進(jìn)屋查看,見巴魯娘正從床下爬了出來。
“巴魯啊?啥時候回來的?”巴魯娘咧開嘴,尷尬地摸了摸頭,正要上前去抱自己的寶貝兒子,哪知巴魯連連退了兩步。驚訝地問著自己的娘親,“你干啥呀?”
“抱你呀!”巴魯娘難以理解地回到。
“我是說你爬床下去干嘛?我剛剛叫你,你沒聽見?”巴魯有點生氣了,哪知巴魯娘立馬哈哈大笑起來。
“乖兒子,你擔(dān)心我?真不愧是我巴魯娘的巴魯!”巴魯娘說著又要上前去抱巴魯,這會巴魯不反抗了,任由自己的娘親抱了又抱,捏了又捏。
“真是母子情深啊!”屋外突然走進(jìn)一人,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兩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