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人
這一天,距離不落初次到訪茉莉餐館已經(jīng)過去一周了,這一個星期里他勤勤懇懇,客人多的時候幫卡嘉莉跑腿,等客人們盡興而歸,他就負(fù)責(zé)擦拭桌子,以及和卡嘉莉與筱田廚師一起刷盤子——誰讓他們?nèi)松倌?。可這些雜活兒全部算起來也不累,這要得益于餐館在規(guī)模還是太小了,人氣也一般,人流巔峰時座位也會有空余。
這一天的晚上九點(diǎn),王姨和不落站在店門口。
“小落啊,今天辛苦你了,收拾完早點(diǎn)兒休息?!蓖跻陶f。
不落搖搖頭,笑道:“沒事兒王姨,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你回去時也要小心。”
王姨離去,消失在夜幕中。
夏日的夜,偶爾流淌過微風(fēng),都是愜意的。那種舒適,不是整天在房子里吹空調(diào)可以感受到的。不落最后看了一眼餐廳,見沒什么可收拾的了,才準(zhǔn)備上樓去休息。
他有早睡早起的習(xí)慣,這一點(diǎn)在如今的青年,乃至上班一族中是非常稀奇的。只要凌晨之前睡覺,加班的人和打游戲的青年,都會認(rèn)為這一天是不完整的,睡覺也會睡得不安穩(wěn),總有東西掛念著。
可當(dāng)不落正洗澡,卸下一身疲憊的時候,樓下卻傳來“嘭嘭嘭”的敲門聲。店門沒有尋常店鋪用的卷簾門,是單單用門鎖鎖上的。身強(qiáng)力壯的壯漢,只需牟足了全身的勁兒,撞上去,就可以輕而易舉撞開。不過也不會有人閑得大晚上來這里,畢竟這里只是個小餐館。
如果有十個餐館依次排列,作為偷盜者的選擇。那茉莉餐館,肯定是第十一個。偷盜者們都懶得來這里。而不落也如此這般想著,心想:誰啊,大半夜來這里。但他還是趕緊穿上衣服,踩著拖鞋下樓查看。打開店門,一個高挑的身影在月光中浮現(xiàn),香味撲鼻,看著有些熟悉。
定睛看了看,不落恍然,原來是那個喝酒的少婦。但這么晚了她來這里干什么。想罷,不落出口問道:“本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廚師不在,如果想要吃飯請過些時日再來。”說完,不落朝著外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少婦聞言一怔,忽然說道:“不,我就在這里。我聽卡嘉莉說不是有宵夜時間段嗎?”
聞言,這下輪到不落不知怎么辦了,這位可以算是卡嘉莉的朋友,不落要是拒之門外,萬一讓卡嘉莉知道,人情上也過不去,可這個店的確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筱田廚師回了家,就算讓眼前的少婦進(jìn)來,也沒人給她做飯啊。
“是這樣的,創(chuàng)設(shè)宵夜是沒錯,可還要精心計(jì)算一下不是嘛,如果你想來品嘗一下,恐怕還需要幾天?!?p> “那你讓我進(jìn)去吧,這里我熟悉得很?!鄙賸D輕輕推開不落,閃身走了進(jìn)去。不落只得跟隨在她的身后,并給卡嘉莉去了一條短信。
少婦進(jìn)來后,直接就走到了后廚,一陣翻箱倒柜后就拿出了幾個易拉罐和一些下酒菜。下酒菜包括肉類的成品,像醬牛肉、香腸之類的,還有生菜這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拿起來不用加工就可以吃的東西。
找了一個座位,少婦剛坐在就用打開了一罐,兩口瞬間下去,然后長長打了一個嗝。
“舒服!”她喊道。
不落無語地站在旁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巴巴看著這和女人一口吃著一口喝著,他卻是攔不了,因?yàn)榭卫虼藭r已經(jīng)給他回了一條消息。
卡嘉莉是這樣回的:“純情男,好好把握機(jī)會哦,這可是真的‘老阿姨’啊,哈哈!”末尾,還用了一個壞笑的表情。
不落一頭黑線,他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知道卡嘉莉這是對一周前自己對她的那句話的報(bào)復(fù),沒想到卡嘉莉竟然還記恨那件事。
嘆了一口氣,不過這也讓他知道,這位少婦半夜在餐館關(guān)門后還來這兒,恐怕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既然卡嘉莉沒什么異議,那不落也就無所謂了。
“喂,你叫什么啊,小哥?”那個少婦問道,她已經(jīng)有點(diǎn)醉醺醺的了。
這么快就醉了…不落對這個人的酒量實(shí)在是不敢恭維。酒量,簡直就是沒酒量嘛。
“我叫不落。”
“不落?名字真奇葩?!鄙賸D淡淡一笑,面頰上染著紅暈,“我叫顏玉,你叫我顏姐就行了?!?p> “是…是嘛,顏姐?!辈宦涓尚?。
“嘖嘖嘖,不是,你干什么呢,這么沒眼力見兒?坐下陪我喝兩杯?。 鳖佊衽牧伺淖雷?,指著前面的座位喊道。不落只好陪坐,心里狂汗,我是伙計(jì),可不是三陪啊。
叫不落坐下后,顏玉沒再說話,如同往日那般自顧自地喝著,可在不落看來,卻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寂寥與落寞。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了,可雖然相似,但也有不同。
不落的孤獨(dú),是獨(dú)自一人,而顏玉的,像是…他回想起那天筱田廚師對自己談起的八卦。
“你的事,我聽卡嘉莉說了一點(diǎn)?!辈宦錄]有說是筱田三郎那個死變態(tài)告訴他的,要不然眼前這個女人,恐怕會摔杯子走人也不一定。
顏玉拿著酒杯的手僵了一下,隨即一飲而下,臉上沒有任何變化。
“說就說吧,反正沒什么大不了的?!?p> 看著越是裝作灑脫模樣的顏玉,不落就越是認(rèn)為這件事恐怕對她打擊很大。她既然會在這里借酒消愁,而且時間貌似還不短,那么不落猜想,困擾顏玉的事,應(yīng)該是她無法接受但又不能不接受的。
一杯一杯飲下肚,一言不發(fā)的顏玉終于是張口了,像卸了口的洪水,一發(fā)不可收拾,嘴里對那個男人的抱怨與責(zé)罵,都化作了淚水。
不落默默地聽著。
劇情挺狗血的,跟都市言情劇上演的差不多。顏玉不顧家人反對,拒絕與安排的人結(jié)婚,而是毅然決然的跟自己心愛的男人選擇在一起。結(jié)果顯而易見,她與父母家人決裂了。直到他的男人有了一番作為,才與父母的緊張關(guān)系得以緩和。
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這話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顏玉的丈夫在高升以后,終究是沒能抵住誘惑。這兩個月來,顏玉哭的就是這個。她曾經(jīng)拋棄一切,就是為了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家人的謾罵,讓人異樣的目光她都可以接受??墒?,最卻不能接受丈夫的變心。
顏玉今年已過三十,容貌尚存,但青春不在。加上過去為了那些煩心事而操心,她的雙手、面容都有了微不可查的皺紋,甚至白發(fā)。她做了最大程度的改變:曾經(jīng)她嗤之以鼻的整容,從不會使用的昂貴化妝品,以及夫妻間令人臉紅的情趣那些事。但這只是暫時的,那個男人被迷了神志,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正眼都不會給她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離婚,還是…忍受?”不落緩緩說道。
顏玉沒有說話,抽搐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低著頭,不落知道,她在壓抑自己的哭聲。
“想哭就哭吧,沒關(guān)系?!辈宦湔f道。
就見顏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是那么的凄慘、悲慟。女人因?yàn)閻?,而變得?jiān)強(qiáng),勇敢,不顧一切;也因?yàn)閻郏兊么嗳?,膽怯,茫然失措?p> 不落不是那種善于安慰的人,只是靜靜地聽著,做一個耐心的聽眾,聽她訴說內(nèi)心的委屈。
哭聲漸消,顏玉忽然抬起頭,看著不落,目光中閃現(xiàn)出一絲愿景。
“我…我想見一見,那個女人,哪怕是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