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出
話說冷輕芍一日之間輾轉(zhuǎn)鳳凰山、小石鎮(zhèn)、洛陽城,經(jīng)歷不可謂波瀾壯闊。而遠在鳳凰山深處的郭木雷,此時又在做些什么呢?
飛箭如電,直取敵酋首級。大戰(zhàn)已成定局,張三所在村落連同附近幾個同樣被黑蜘蛛土匪壓迫的村落的男人們歡欣鼓舞,慶祝勝利,慶祝解放。
郭木雷的目光卻轉(zhuǎn)向另一邊的天空。在那里,一只雄鷹正往這邊極速掠下——
轉(zhuǎn)瞬之間,“小豆子”已經(jīng)停在郭木雷伸出的手臂之上。
郭木雷笑著撫摸它頭頂?shù)挠鹈又庀吕υ谒⊥壬系奈⑿椭裢?,從中取出一張紙條。
凜目一掃,郭木雷表情瞬間變得凝重。
“怎么了?”張三就在郭木雷身旁,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于是問道。
郭木雷沒有告訴實情,只說輕芍遇到一點事情,自己要立即動身,前往幫助。
張三等人聞言,皆愿相助。郭木雷道聲“好意心領(lǐng),后會有期”,便不顧眾人反應(yīng),火速趕往小石鎮(zhèn)。
來到小石鎮(zhèn)外,郭木雷看見此處守衛(wèi)眾多,盤查嚴(yán)密,雖然他早已易容喬裝,還是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身份。
一個士兵站在郭木雷面前,說道:“報上姓名,家住何處,操何職業(yè),入鎮(zhèn)所謂何事?”
郭木雷欠身諂笑回答:“小人李芳,家在鳳凰山下牛角村,從祖輩起,就是山里的樵夫獵人,今日進城乃是同往常一樣,售賣一些皮貨、柴火。”
說著,郭木雷轉(zhuǎn)身將肩上挑著的厚重木材展示給士兵看,接著取來一個充斥著腥味的麻布口袋,指說這就是他在山里獵到、準(zhǔn)備進城售賣的皮貨。
這些當(dāng)然都是張三家里的東西,他徑自回到張三家,家中只有張嫂,簡要說明情況之后,張嫂把家里說有的柴、貨全部取出,郭木雷用十兩銀子買了這些東西。張嫂本不要這錢,可是等她回過神來,郭木雷早已消失在眼前。
那個士兵見他這個樣子,跟本地的獵戶沒有任何區(qū)別,也不去檢查那個臭烘烘的麻袋,捏著鼻子,躲讓著,就讓郭木雷過去了。而這正中郭木雷下懷。
已過關(guān)口,走在大街上,巡視的官兵數(shù)量絲毫不見有所減少。
“早就聽聞我倆成了逆賊大盜,看樣子情況比想象中嚴(yán)重得多,不知道輕芍到底怎么樣了……”
郭木雷在本來就不長也不多的小鎮(zhèn)街道上游蕩,一時之間竟然無跡可尋,除了金??蜅?。
可是,如今的金??蜅T缫驯恢乇刈o,任他郭木雷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這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潛入金??蜅6槐话l(fā)現(xiàn)。
“無論如何,我必須進去,這是唯一的線索?!惫纠仔牡?。
既然做了決定,心思計量自然涌上心頭。
“擒賊先擒王,不如從他們的上司入手?!?p> 郭木雷果然有勇有謀,普通人面對這樣的軍勢,哪里還敢面對他們的頭領(lǐng)?
一刻過去,郭木雷換了一個樣子出現(xiàn)在金??蜅iT前。
“站??!你是什么人?在這里做什么?”一個守門的士兵對客棧前唯一的行人——那個白衣玉冠的俊少念——厲聲道,說著,他已橫刀擋住了白衣少年去路。
這個白衣少年正是郭木雷。
只見他從容地整衣施禮,又緩緩說道:“在下中州學(xué)生鄭冰,好游學(xué)而慕賢良,叔叔在國子監(jiān)任職,家父也在朝中任職。聽聞此處守軍將領(lǐng)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便欲結(jié)交一番?!?p> 那人見他舉止優(yōu)雅,彬彬有禮,又聽他說起自己身世,竟是朝中顯貴。雖然有所懷疑,卻不敢怠慢,便陪笑道:“鄭公子好眼力,我們首領(lǐng)正是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大人陸羽陸將軍?!?p> “原來是陸將軍,久仰久仰!失敬失敬!”郭木雷對那士兵躬身。
士兵對此頗為享受,好像自己就是陸羽一樣。
“不知陸將軍現(xiàn)在何處,可否屈尊相見呢?”郭木雷問道。
士兵一臉為難,郭木雷腦筋轉(zhuǎn)得極快,立即從懷中取出兩枚金黃之物,悄悄塞到士兵手里。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煩惱差大哥代為引薦,事情之后,在下必定另有重謝!”
士兵欣然,將郭木雷牽引至道旁隱蔽處,才小聲說:“實不相瞞,昨夜走了一個女飛賊,將軍正在府中窩火呢,我勸你還是過兩日在去拜訪吧?!?p> “女飛賊?”聞言,郭木雷眼睛一亮,但他立即按下心情,繼續(xù)不動聲色地問道:“什么樣的女飛賊?她如何能在鼎鼎大名的陸將軍手里逃脫呢?”
士兵便將昨夜發(fā)生在小石鎮(zhèn)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郭木雷,最后說:“若不是糧車上的血跡暴露了她的蹤跡,陸將軍恐怕現(xiàn)在還在鎮(zhèn)子里面大肆搜尋呢?”
“所以,她已經(jīng)逃走了?”
“應(yīng)該是的。”
“可知去向何方?”
“這本是極密之事。因為是鄭公子,我才告訴的?!笔勘N近郭木雷,邀功似的說。
郭木雷溫和地笑道:“多謝差大哥?!彼睦锲鋵嵄梢囊褬O。
“叫差大哥太見外了,小姓李,看樣子虛長你幾歲,如果不嫌棄,你就喚我一聲李大哥吧?!?p> “是,得李大哥指點,小弟真是三生有幸?!惫纠走@輩子說過不少假話,但他發(fā)誓,從來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感覺惡心。
這位姓李的士兵小心四下張望了一番,確保無人留意此處,他才說:“我聽說,有人看見一架乘坐可疑女子的馬車今天清晨進入洛陽南城門。”
已經(jīng)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郭木雷沒有去見陸羽,而是直接去了洛陽城。
聽說輕芍受了傷,他實在擔(dān)心極了。
士兵都知道的消息,陸羽肯定也知道,他并沒有在小石鎮(zhèn)自己的住處待多久,就動身前往洛陽城。
當(dāng)日正午,他幾乎與郭木雷同時到達洛陽城。
前面是一個銀槍金甲騎雪馬的將軍,后面跟著一個紙扇白衣趕毛驢的書生。
在洛陽城朱雀大街擁擠的街道上,他們互不相識,也互不在意,卻在尋找同一個女子。
就這樣,兩人在洛陽城尋了十天,也沒找到那個女子。
不得不說,洛陽城實在是太大,也太繁華了,要想藏住一個姿色不錯的年輕女子,就算一年半載也難以被發(fā)現(xiàn)。
這天,從前夜開始就一直下著小雨,正午時候,小雨初停,可還是天色很昏暗的。
十天里,冷輕芍一邊養(yǎng)傷,一邊在密切留意城門的消息。這天她傷勢還未痊愈,她實在擔(dān)心郭木雷,也擔(dān)心鏢局運送的血衣是否已落入朝廷之手,或者被別的什么人取走,于是決定冒險出城,她帶著斗笠穿著蓑衣來到城門……
“姓名,住址,職業(yè),出城所為何事?”守城的士兵循例問道。
……
冷輕芍對答如流。
心知在城中搜索好似大海撈針,陸羽于是決定守在此處。他注意到一個可疑的身影,跟冷輕芍很像。于是,他打算走過去,瞧個仔細……
正在這時,一條黑影飛快從他面前閃過,直奔城墻而去,眼看就要飛出高墻——
陸羽凝望一眼,立即飛身追去。
而城門守衛(wèi)的視線,也都被這二人吸引。
冷輕芍絲毫不曾察覺自己剛才陷入的危險。直到此時,她才有所發(fā)現(xiàn)。
“陸羽!”冷輕芍內(nèi)心震動,卻不露于形。趁守衛(wèi)不察,她悄然出了城門。
陸羽最終跟丟了那個黑衣人。
“哎!”陸羽氣道,“此人必是郭木雷,以他武功之高,為什么要故意在我面前穿過?”
思及于此,陸羽大驚道:“不好!”于是,他立即折返回城,想要追尋剛才那個蓑衣女子的蹤跡,卻怎么也找不到……
“該死,中計了!”陸羽怒道,“此女子一定就是冷輕芍,如今兩人倶已出城,我該何去何從?”
當(dāng)此時,他手下一個士兵前來報告說:“將軍,發(fā)現(xiàn)可以車輛……”
陸羽定睛望去,只見那輛馬車車轅位置隱隱沾有黑色血跡,便帶人過去詢問。而此時,車主正好從車子另一邊探出身子,那人是個中年男子,身材短小,身著一襲陳舊青綢長衣,不是藥商程歡又是何人?
……
城外林道上,冷輕芍急急向小石鎮(zhèn)趕去。
她來到小石鎮(zhèn)外,眼見此處把守松懈,雖心有所疑,卻更想知道郭木雷消息。
轉(zhuǎn)眼間,她又換了一身農(nóng)婦打扮,企圖潛入小城。
殊不知,陸羽早知輕芍可能再次潛入小石鎮(zhèn),因此在附近暗中藏有重兵,而如今小石鎮(zhèn)守衛(wèi)之薄弱,其實全是假象,也是他設(shè)下的陷阱。
眼看,冷輕芍就要踏入陸羽布下的陷阱,猛然間,她被人從身后抓住皓腕,正要驚呼,又被那人捂住了小口——
“唔——唔——”
“是我!”郭木雷貼在冷輕芍背上,在她耳邊輕語。冷輕芍頓時安靜,身子一軟,幾乎要倒在郭木雷懷里。
片刻后,小石鎮(zhèn)郊外的一條隱蔽的小路上,有一棵隱蔽的大樹,樹上有一個更隱蔽的小木屋。從木屋推窗望去——
山林清新,雨后初晴。
祭龍大典之上,青龍幫主現(xiàn)身,荀老等人將死。對此,郭木雷不可能不現(xiàn)身營救,到時,他一定與青龍幫死斗??墒菓{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抗整個青龍幫。他的出現(xiàn)必將只是中了青龍幫主下懷。
公主憂心于此,暗道:”秋楓,你到底在哪里?。俊?p> 她曾逼問過鬼老,可是鬼老對此一無所知。
秋楓在哪里?似再沒人知道了。
“不,還有一人可能知道。”只有兩個人的屋里,譚由低吟道。
“是誰?”公主激動問道。
“白蓮女!”
“你是憑什么判斷的?”
“最了解自己的人也許不是親近的朋友,而是最大的敵人,師父沒有朋友,敵人就只有一個?!痹诠髅媲百u弄機智,譚由極盡努力。
“譚公子果然聰明?!?p> 得到公主的夸贊,他欣喜傲然。
公主心里卻在搖頭鄙視:“與郭木雷相比,你就是個臭蟲!”
公主派譚由找到白蓮女,白蓮女果然提供了一條尋找秋楓的重要線索。作為代價,譚由將冷輕芍身世與龍虎鏢局有關(guān)的事情告訴白蓮女,以此幫助白蓮女在與秋楓的斗爭中取得有利。
那是一處云上山莊外的一座山丘,山丘旁邊是一片楓林,如今楓葉正紅。
其間屹立著一株最高大,葉子也最繁多、最艷麗的楓樹,樹干筆直,就像樹下的人一樣。
韓公主的車架停在山丘上,她從車上下來,她走近楓林……
“鸞刀楓神?”韓公主款款而來,親切地笑道:“你讓我好找啊!“那語氣就像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事實上,這是韓公主第一次單獨與秋楓的會面。
”你是?韓公主?“秋楓疑道。
“秋大俠還記得,小女子不勝榮幸?!?p> “你找我做什么?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
“自然是白蓮女告訴我的?!?p> “賤人!”秋楓明著罵道?!肮鲃e誤會,我不是罵你……”這樣的解釋對秋楓來說是多余的,他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釋他說的任何話,除非他自己覺得有必要,現(xiàn)在,顯然不是那樣的情況。
盡管韓公主知道秋楓罵的人不是她,但對秋楓的高傲的態(tài)度,她心里總是不爽的。
“韓公主找在下所為何事,不妨直說?!?p> “秋大俠果然快人快語,晚輩就直說了。“
……
“住口!”秋楓突然暴起,罕見怒吼。
韓公主不為所動,繼續(xù)微笑著說:“那么,秋大俠對結(jié)盟之事意下如何?”
“我答應(yīng)!”半響之后,秋楓咬牙答應(yīng),心里憎恨白蓮女遠勝公主,但終究,拿她們毫無辦法??v觀他這波瀾壯闊的一生,每次重大危機,總跟女人有關(guān),而極為巧合的是,每次又都與白蓮女有關(guān)。
江湖中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白蓮女的真名,連青龍幫主都不知道——也許是他不在意——。而唯一知道她真名,真正在意、關(guān)心她的那個人,正是秋楓。
另一方面,樹上木屋中,郭木雷、冷輕芍相視一笑,彼此心中明明有好多話說,但在那一刻,在深情對望中,已經(jīng)忘了話語。
郭木雷:“……”
“你的傷都好了嗎?這段時間藏在哪里?”郭木雷終于率先開口問道。
冷輕芍微笑溫柔地說:”我沒事,只是受了點輕傷,已經(jīng)好了?!?p> “是嗎,沒事就好……”
冷輕芍簡要說明了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郭木雷也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她。
“你的耳墜怎么不見了?”郭木雷忽然驚道。
“有個行腳的藥商幫了我,當(dāng)時身上沒有其他東西,只能用它作報酬了。”
“這對耳墜對你一定很重要吧?就這么送人豈不可惜?”
“是啊,那是我父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冷輕芍一臉傷感,轉(zhuǎn)而笑顏朗聲道:“不過沒關(guān)系,只是一對耳墜子罷了,反倒是鏢局的事情讓我更擔(dān)心。”
“嗯,我也很擔(dān)心荀老他們呢?!?p> “你只擔(dān)心鏢師,難道不擔(dān)心鏢貨?”冷輕芍雖有此疑問,卻沒有說出來。
她轉(zhuǎn)念說:“那么,你真的要去嗎?”
過去十天,他們分別在洛陽城里,各自聽說了青龍令、祭龍大典的事情。這些事情早已在城里傳開,他們就是想不知道也難啊。
看出冷輕芍的憂慮,郭木雷陷入兩難,他終于還是忍著心痛,堅毅地點頭:“是的,我非去不可!”
“我跟你一起去!”
明知前途九死一生,郭木雷想要拒絕,可當(dāng)他看著冷輕芍哀淡的雙眼,郭木雷就像看著自己一樣,以至于拒絕的話他最終也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