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道盟蓬萊迎來了第一縷陽光。道院山頂的大殿臺階上,坐滿了面對太陽打坐的道人。無論是修行高深的長老,還是初入道門的弟子,都沐浴在五色光芒中,整座仙山被籠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
山頂大殿之上,真道道仙被濃郁的紫氣環(huán)繞,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感受到一股深不可測的祥和之氣。趙飛靜靜地坐在真道道仙座下,閉目凝神,周圍的五行之氣濃郁至極。其他幾位院長也被不同程度的紫氣籠罩,每個人座下都有一名弟子,或年輕或年老,各自吸收著不同的五行之氣。
天道道仙的徒弟吸收的是木屬性五行之氣,周圍一片青綠色的光芒包裹著他,呼吸間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蓬勃氣息。人道道仙的徒弟則吸收水屬性五行之氣,淡藍色的光芒環(huán)繞,隱約能聽到海浪的咆哮聲。清風道仙座下的弟子吸收火屬性五行之氣,炙熱的氣息即便在最低的臺階也能感受到。日月道仙的徒弟吸收土屬性五行之氣,黃褐色的氣息如巨盾般環(huán)繞,給人一種厚重堅實的感覺。
臺階從上到下,不同修為的道人都在吸收著各自的五行之氣,整座山上一片安詳寧靜。
然而,只有一個人例外。
在大殿最底層的臺階上,一個身穿干凈布衣的男孩左顧右盼,嘴里還嘟囔著:“什么采五行之氣,什么吸日月精華淬煉五行,我看你們都是有病!”這個男孩正是被白云道仙收為弟子的李沐風。
只見他猥瑣地脫了鞋子,把小腳丫伸出來迎接陽光。周圍的道人都穿著道袍,唯獨他還穿著上山時的舊衣服。原本道院為他準備了道袍,但白云道仙說要親自為他做一套道衣,結果這一做就是兩個月,白云道仙也一去不返,道衣更是遙遙無期。
臺階最底層的道人領口上都繡著“一”字,這是道盟最基層的道童。別小看這道袍,它可是一件件寶器,象征著道盟未來的棟梁之材。然而,這批道童似乎比較倒霉,除了趙飛被真道道仙收為徒弟,其他人不管修行如何,都被按道童打雜的待遇安排。李沐風周圍這幾個,正是那天被震暈的“難兄難弟”。
李沐風無聊至極,用腳趾塞進身邊一個倒霉道童的鼻孔,又在另一個道童臉上畫了個烏龜。然而,這些道童依然沉浸在修煉中,按照道盟古老的道術運行,吸取日光精華,萃取五行之氣。
李沐風卻無聊地躺在他一個人占了三個人的位子上,呼呼大睡。轉眼間,道人們的早課結束了,眾人紛紛起身,各自忙碌去了。趙飛起身時,鄙夷地瞥了一眼最低層的那灘“泥”——李沐風,隨后跟著真道道仙飄然而去。
程念英最后一個起身,準備離開時,看見臺階最下邊的李沐風還在酣睡。她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拍了拍李沐風的肩膀。
李沐風正夢見在家鄉(xiāng)偷了鄉(xiāng)親們的雞,烤得香氣四溢,突然被程念英拍醒。他毫無風度地擦了擦口水,揉著眼睛坐起來:“程師姐,你還沒走?。俊?p> 程念英無奈地笑了笑,語氣溫柔卻帶著幾分責備:“沐風,你這樣可不行。修道就是逆天改命,時間越用越少。你身在寶山,卻不知道探索,白白浪費時光,這可不行啊?!彼p輕撫了撫李沐風的頭,眼神中滿是關切,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
“師姐啊,知道了,知道了。”李沐風伸了個懶腰,敷衍地答應了一句,隨后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開了。
程念英搖搖頭,微笑著輕嘆了一口氣,也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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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風搖搖晃晃地來到白云道仙的道觀。這座道觀位于六座小山峰中的一座,與其他幾座人來人往的山峰不同,這里只有李沐風一個人。是的,他是白云道仙唯一的傳人,也是這里唯一的仆人。其他山峰上種滿了靈草,養(yǎng)著靈獸,而白云道觀卻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靈草瘋長著,顯得格外荒涼。
一條筆直的臺階延伸到道觀大門口,但李沐風顯然沒有收拾這里的打算。他走進自己的房間,用腳踢開滿地的果核,勉強踢出一條路,來到自己的蒲團上。
進道觀兩個月了,李沐風從來沒有打掃過自己的院子。白云道仙把他扔在這里后,就再也沒出現過。李沐風脫下布衣,隨手洗了洗,晾在一邊,然后穿著四角褲躺在蒲團上。難得他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凈凈,翹著二郎腿仰躺著,一邊扣著腳趾,一邊想著什么時候讓程師姐從外邊帶幾只小雞崽、小羊羔、小牛犢、小豬來養(yǎng)著,餓了就殺來打牙祭。對了,還得弄只狗看門,免得被別人偷了去。
作為一名修道之人,李沐風卻滿腦子想著雞鴨魚肉,或許在這修道界里,他也是頭一份吧。
李沐風想著想著,竟然又睡著了,連晚課也沒去。他睡得正酣時,一陣風輕輕吹開了門,地上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層霧氣。李沐風縮了縮身子,雙手抱在胸口,繼續(xù)酣睡。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忽隱忽現地出現在門口。
“沐風,醒來?!边@聲音如針尖般刺入李沐風的心臟,他猛地一個冷戰(zhàn),從夢中驚醒。抬頭一看,門口站著的正是白云道仙。他身穿紫色八卦袍,飄逸如仙,神情淡然。
李沐風連忙下跪磕頭:“弟子李沐風,拜見師父?!?p> “起來,坐過來?!卑自频老奢p輕用靈氣將李沐風托起,自顧自地找了個較為干凈的地方席地而坐。李沐風偷偷看了一眼這個“白撿”的師父,見他并無怒色,心里稍稍寬慰,穿好衣服后,一屁股盤膝坐在白云道仙面前。剛坐下,他突然臉色漲紅,輕輕抬了下屁股,悄悄將屁股底下的一個果核扣出來,用手背推到一邊。
“沐風,你知道為什么我要收你為徒嗎?”白云道仙閉目輕聲問道。
“師父,弟子不知?!崩钽屣L老老實實地回答。
“以后沒有外人的時候,不要叫我?guī)煾?。我不配教你?!卑自频老傻恼Z氣平靜,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意。
“為什么,師父?”李沐風一臉困惑。
“因為,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教你?!卑自频老删従彵犻_眼睛,目光深邃如星空。
李沐風聽得一頭霧水。他從小跟著一個乞丐長大,乞丐也不知道他的來歷,只說是在一個雨天,他從天上掉到乞丐懷里的。乞丐病死后,李沐風便四處流浪,靠要飯和偷竊為生。直到有一天,他在睡夢中被扔到一群孩子里,坐著紙鳶來到了這里。他對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可現在,一個道仙竟然說“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教他”?李沐風傻傻地看著眼前的老道,心里嘀咕:“這老小子不是他瘋了,就是我瘋了?!?p> 白云道仙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道:“天地生于混沌,混沌中有靈性。這個天地的靈性孕育了第一個神。他吸入混沌之氣,呼出五行之氣。不知過了多久,他有了思想,感到了孤獨。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利用五行之氣改變這個混沌的世界,創(chuàng)造了山川河流、飛禽走獸,每樣都成雙成對,讓它們彼此不寂寞。然而,他發(fā)現這些造物只是軀殼,于是將自己的靈性一點點注入其中,賦予它們生命。飛禽走獸開始在天地間自由活動?!?p> “不知又過了多久,原本完美的靈性被分成了千千萬萬份。漸漸地,萬物中的靈性顯現出缺陷。它們想盡辦法試圖殺死神,爭奪更強大的靈性。太古的走獸飛禽合力破開天地,引來域外天魔。神與域外天魔大戰(zhàn)了千千萬萬年,眼看著自己創(chuàng)造的生靈一個個死去,神用一半的靈性堵住了天洞,那一半靈性化作了太陽。域外天魔也因損耗過度而退去。這就是最早的神魔戰(zhàn)爭,發(fā)生在太古時代?!?p> “神僅剩一半靈性,而他創(chuàng)造的幾個上古大能趁機搶奪神的靈性。在爭奪中,神的靈性被打碎,化作星辰。神在最后一刻,將與域外天魔大戰(zhàn)時受傷吐出的精血注入到最軟弱的人類身上,這就是遠古的圣人族。”
“遠古時代,飛禽走獸四處尋找打碎的靈性,卻忽略了人類。在尋找過程中,它們發(fā)現了域外天魔破碎的靈性,吸收后化作了最早的魔神。洪荒時期,搶奪靈性的戰(zhàn)爭達到頂峰,遠古和上古的大能紛紛隕落。然而,它們并不知道,神的最后一口精血才是最重要的。圣人族的祖先領悟了精血的奧秘,這就是‘道’,天地的規(guī)則?!?p> “圣人族經歷了遠古、上古、洪荒,建立了九十九重天。第九十九重天之上,就是天的盡頭。當圣人族逐漸強大時,洪荒的古獸們才覺察到威脅。一個魔神利用天魔的靈性驅使人類通過‘登天梯’窺視圣人族的奧秘。于是,圣人族與洪荒的其他種族在第九十九重天爆發(fā)大戰(zhàn)。最終,地面上剩下的都是靈性微弱的族群,圣人族和飛禽走獸族也不例外?!?p> “在第九十九重天,最后的洪荒大能與第一代圣人族交手,發(fā)生了一次大碰撞,將天再次打破。許多大能被吸入了域外天。后來,圣人族合力滅殺了那些上古大能,并用神的精血幻化成太極圖,堵住了天洞,這就是現在的月亮?!?p> 白云道仙說到這里,稍稍停頓。
李沐風聽得入神,忍不住問道:“師父,那為什么太極圖是那個形狀呢?”
“因為,圣人族感悟的天地奧妙,并非單一的靈性,而是由一陰一陽兩種靈性組成。神為純陽,域外天魔為純陰,所以形成了太極圖案?!卑自频老山忉尩馈?p> “師父,那如果我們領悟了天地奧秘,是不是也能成神?”李沐風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是的,如果我們能悟道,我們都會成神?!卑自频老傻穆曇羝届o而堅定。
白云道仙繼續(xù)緩緩說道:“自從洪荒對決之后,登天梯就被圣人族的族人收回了。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fā)生,圣人族將一部分對天道的領悟留在了地上。但凡能達到一定修為的,不論是人、鳥獸還是其他生靈,都能前往九十九重天繼續(xù)參悟天道。九十九重天,就是現在的仙界。又過了千千萬萬年,人類的遮天大帝與修道者合力開辟了現在的帝國。”
李沐風聽得入神,忍不住問道:“師父,那你為什么說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教我呢?我到底從哪里來?”
白云道仙微微一笑,語氣深沉:“人本身就有靈性,而修道就是完善自身的靈性,最終達到神那樣的境界。然而,神的靈性是由混沌之氣孕育的,而你體內的,正是一股混沌之氣。這股混沌之氣,比我的還要強大。這就是所謂的潛力。每個人都是有潛力的,你身上注入多少靈性,你的潛力就有多大。這樣的潛力,不是靠努力就能換來的?!?p> 李沐風眼睛一亮:“師父,原來你也有混沌之氣啊!那你告訴我,怎么修煉這混沌之氣呢?”
白云道仙輕輕搖頭:“隨緣??傆幸惶?,你會悟到。”
李沐風皺了皺眉:“師父,那如果我一直不悟道呢?”
白云道仙的聲音漸漸飄渺:“那么,你死后,混沌之氣將回歸天地。等到孕育下一個生命時,或許會被注入?!?p> 說完,白云道仙的身影如同水面泛起波紋,慢慢消失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李沐風嘟囔著站起身,一臉不滿:“什么悟道、隨緣的,修道都是靠蒙的嗎?”
他撓了撓頭,心里嘀咕:“這老瘋子說得神神叨叨的,什么混沌之氣、悟道的,還不如想想怎么讓程師姐給我?guī)字恍‰u崽來養(yǎng)著實在?!?p> 李沐風一邊想著,一邊踢開地上的果核,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間。外頭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伸了個懶腰,瞇起眼睛看了看天空,心里暗暗發(fā)誓:“管他什么混沌之氣不混沌之氣的,反正我李沐風這輩子,能吃能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