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淵前幾日在壻水鋪得到了楊世祿的手書,說王應熊帶著數(shù)名仆人正在穿越子午谷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
因為如今漢中與關中連通的所謂棧道,只有所謂的連云道是通的,這條道算是陳倉道和褒斜道的結合體,他南邊一截走陳倉道,到了鳳縣轉往褒斜道。
李自成便是被困在了鳳縣這條連云道上。而連云道上終點便是著名的大散關。
而子午谷卻是自石泉縣北邊的秦嶺而發(fā),一路向北,雖然崎嶇難行,但是路途卻是最短。當年諸葛亮北伐六出祁山,魏延便提出奇謀,要領兵數(shù)千走子午谷直奔長安,是為“子午谷奇謀”。
至于現(xiàn)在,子午谷這條路人跡罕至,即便是最大膽的客商也不敢走這條道。
王應熊雖然是致仕的大學士,但也畢竟是一朝宰相,又有崇禎皇帝的圣眷,不知道什么時候便能起復。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楊淵自問若自己與這位王閣老易地而處,是絕對不會冒險走子午谷的。
但王應熊究竟還是走了這條子午道。
得到了楊世祿的手書,楊淵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將鄉(xiāng)兵盡數(shù)點起,向北而來。
楊淵已經(jīng)將鄉(xiāng)兵重新精簡一番,將鄉(xiāng)兵的規(guī)模又往下壓了一下,并且重新完成了編列。
在新編列的鄉(xiāng)兵之中,一個最基本的戰(zhàn)術編制是隊,每個隊由九十六人組成,其中的軍官包括了一名隊正、一名隊副、以及一名典官、一名主記。
隊長則負責全隊的指揮,充當著絕對的核心作用,而在隊副則是隊長的副手,同時也負責上傳下達工作,鄉(xiāng)兵有什么不滿,或者平時有什么問題,他都可以直接向楊淵匯報。
典官負責執(zhí)行軍法,掌管紀律,主記則負責領用各種后勤物資,以及管理軍械。
在這四人之下,則是一個預備群體,包括了一名掌旗,一名司鼓,若干名押尾。
掌旗顧名思義,負責保管這一隊的軍旗,楊淵對軍旗有非常明確地指示,隊旗是一隊之魂,隊旗丟棄或者被人繳獲的結果就是楊淵會把該隊解散。
這就意味著鄉(xiāng)兵們失去了全部的收入,并且楊淵還威脅他們本人如果是楊姓那就會從祠堂中除名。
封建時代就是一個叢林社會,以祠堂為首的宗族就是獸群,離群之人的命運不需任何贅言。
司鼓則是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他負責管理兩名腰鼓手,行軍或戰(zhàn)斗都要按照腰鼓的鼓點行進,而司鼓也是典官的副手,他一樣有權力糾察任何違紀現(xiàn)象,并且也具備向楊淵直接陳述意見的權力。
當然,現(xiàn)在鄉(xiāng)兵中沒有這種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
而押尾則是單純的老兵,數(shù)目不定,他們負責站在隊伍的最后一列,是整個隊伍之中的最優(yōu)秀的精銳。
以上這些隊官和帶職銜的老兵都能拿到雙份的軍餉,楊淵考慮過多給他們發(fā)些軍餉,但是考慮到他們目前基本都是湊數(shù)的,也就算了。
在這之下,則是普通的士兵們。
每個隊由三十名鳥銃手,四十名長槍手,以及十八名刀牌手組成。
楊淵作為一名經(jīng)常射箭的書生,知道反曲弓在潮濕環(huán)境下保養(yǎng)到底有多麻煩。楊家為了保存楊淵的那些反曲弓,專門準備了弓箱,里面每天都有暗火用來保證反曲弓不至于受潮。
再加上有了壻水鋪的鐵場以及煉焦場,楊淵索性將自己麾下的步兵遠程火力全部換成了鳥銃手。
每個鳥銃手都有一頂鐵質(zhì)的頭盔,一件護喉,十二發(fā)裝著火藥的藥瓶,一個裝滿了鉛彈的彈藥匣,以及一把護身的短劍,以及一根短標槍。
當然還有一柄鳥銃,楊淵專門在三十名鳥銃手中加了十桿斑鳩銃,一種重型化的鳥銃,需要架在支桿上才能瞄準。
這個裝備是楊淵麾下那些老獵戶商量之后的結果,他們也是鳥銃手的教官,所以楊淵麾下的鳥銃手們都帶著鮮明的獵戶色彩。
長槍手的主要武器是一根三米多長的長槍,以及一把短刀,他們大部分人還會背著斧子或者鐵鍬、鐵鎬,這倒不是要他們用這些東西格斗,而是戰(zhàn)斗之中少不得要有刨溝挖壕之類的事情,這個時候就需要他們上場了。
長槍手目前也是只有頭盔和護喉,他們本來是披甲的,但是現(xiàn)在壻水鋪那里產(chǎn)能相當有限,大頭都用來制造鳥銃上了,所以他們現(xiàn)在沒有什么護甲。
而刀牌手名曰刀牌,其實并不是所謂的劍盾步兵,而是一群稀奇古怪的家伙。
楊淵將這些人稱之為自己的“動物園”。
他們屬于那種個人武藝嫻熟的家伙,亦或者天生就有一身好力氣,楊淵讓他們可以自行選擇武器,什么宣花斧、苗刀、方天戟、關刀,他們愛用什么就用什么。
在楊淵的設想里,一旦陷入亂戰(zhàn),就是他們表現(xiàn)的時候了。
考慮到目前壻水鋪那邊的產(chǎn)能主要用來制造鳥銃,這些人現(xiàn)在也沒有啥護甲。
這樣,原本的鄉(xiāng)兵便被分為了四個隊,多余的那些人則被楊淵編為自己親領。這不是什么好活,因為這些所謂的親領主要是負責軍中的雜活。
第一個隊的隊正是王國瑞,他的這個隊是經(jīng)過加強的,包含了兩個隊的編制,根據(jù)楊淵的軍制,在布陣的時候他的這個隊將擺在全軍的最右方。
第二個隊的隊正是柴朗,楊淵之所以任命柴朗當隊正不是因為他有啥過人的能力,而是因為這個人是贅婿,楊淵準備讓柴朗作為千金市馬骨的馬骨,給全軍發(fā)出一個鮮明的信號,即便是贅婿在自己麾下也有翻身的一天。
第三個隊的隊正是馬彪,他是鄉(xiāng)兵之中經(jīng)驗最豐富的人,因為他是搖天動的老手下。跟著搖天動一起被俘的那些老流寇現(xiàn)在已經(jīng)跑得差不多了,馬彪是碩果僅存的幾個人之一,這個家伙為人老辣,關鍵時刻又很無恥,讓楊淵對他有些一言難盡。
最后一個隊的隊正是楊慶,他能出現(xiàn)在這個位置完全因為他姓楊而且有個好爺爺。楊慶的爺爺是楊淵祖父的堂兄弟。
楊淵給新編列的鄉(xiāng)兵取了個名字叫“白襖團”,楊淵也很希望給自己的麾下取個拉風的名字,比如“武穆”近衛(wèi)第一步兵師,“南塘”近衛(wèi)第三海軍陸戰(zhàn)隊之類的。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是為了避免樹大招風。
同樣是民兵,天雄軍三個字聽起來就像是天下強軍,而白襖團則像是一群羊倌開會。
之所以不叫什么軍什么營,那是因為這個兩個字在眼下這個時代都有著明顯的軍旅色彩。大明如今的兵制就營兵制,營這個字在軍中十分常用。
而團則是一個明顯屬于百姓的詞,團練、團結都指的是民兵。
“長生營”“磐石營”這種一聽就知道是明軍內(nèi)部的營頭,而白襖團就知道是單純的百姓自衛(wèi)武裝。
根據(jù)楊淵編列的條令,一旦開戰(zhàn)之后,應當是楊國瑞的甲隊位于最右,柴朗的乙隊位于中央,而馬彪的丙隊則位于左側。
楊慶的丁隊則位于三隊之后,由楊淵視情況進行安排,戰(zhàn)斗的過程中,白襖團的戰(zhàn)法應該是利用加強過的右翼,也就是楊國瑞的甲隊,完成側翼突破。
當然,這一切都是理想中的情況。
至少當楊淵帶著這穿著白皮襖的鄉(xiāng)兵出現(xiàn)在王應熊和楊世祿面前的時候,即將出任漢羌兵備道的楊世祿心里只有一種感覺。
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