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兒在這嵐風宮很好,除了不能出去,一切就如在陵蘭殿中一般,房間布置也差不多的,衣食住行等所有的習慣都照顧得也絲毫不差,水靈兒也不得不佩服這個白諾。有時候都有些恍惚,這樣的人真的會有一顆心?
自那日后,這白諾又把這嵐風宮中的暗哨足足加了一倍,此時恐怕水靈兒真長出一雙翅膀來也別想飛出去吧。但是水靈兒反倒不急了,時間長了,總也是有機會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怕的是她再無了機會。
風陵到底怎么樣了?這一切到底是誰搗的鬼?這都需要她去找出答案,她怎能讓自己受盡了屈辱就如此死去了?
她,蘭宇宏的女兒,洛河白的徒弟,怎會那么輕易就認輸!
這些日子捧著書的她總也時不時望向天空,她看到了一絲機會,這個機會正慢慢向她走來,她狂喜又害怕,但是這些情緒卻一點兒也不顯露出來。這些日子以來,她由于細小的錯誤錯過了太多的機會,她絕對不能再錯過這次機會了!
這可能是她最后的一次機會了!
她讓宮人給她準備一管笛子,可是,不多久白諾卻親自拿了管玉笛過來。水靈兒瞧時,此笛通身瑩白,晶瑩剔透,笛尾端雕刻了一只小小飛鴻,飛鴻旁鐫刻有白鴻二字。拿在手上,溫潤柔和。
水靈兒倒是一怔,這白鴻玉笛甚是有些來歷。以前師傅洛河白曾經(jīng)對她說過,上清國開國君主白涴的愛妻是一位飛鴻仙子,這飛鴻仙子憑借自己不凡修為和過人機智,助這白涴在群雄逐鹿之中成為一方霸主,最終開創(chuàng)了這上清國。建國后,白涴雖貴為君王,卻始終奉守承諾,只娶也只愛著飛鴻仙子一人,國事冗沉,但二人相親相愛。雖是在王宮日子倒也逍遙自在,后來白涴壽終正寢,飛鴻仙子羽化而去,唯留下玉笛一管,便是這白鴻玉笛。
洛河白每每說起都是一臉的羨慕,但是水靈兒卻十分不明白,師傅怎么會對這個放著逍遙日子不過,偏要對鉆進爾虞我詐里的飛鴻如此羨慕。
只是,因開國君主如此,故上清國傳承至今雖有千年,但是王族向來不濫情,妃嬪不多,許多帝王終生一妻,就是這白諾,不知底下如何,明面里也只有太孫妃一人而已。
如今水靈兒見白諾竟然把上清國至寶拿了來,看著這白鴻倒一時有些迷惑了,白氏世代重情,又怎么出了個白諾此般人物?
水靈兒拿著玉笛在手里,雖然未試過音,但是從其手工和材質上來講,這世上怕是難再尋一管了,更何況又是上清國寶,愣是她愛不釋手也只能釋手:“我不過無聊打發(fā)時間罷了,無需如此珍貴的笛子。”
“東西再珍貴也是用來用的,況且能有一知音也是它的福氣了!”白諾說道。臉上無笑,只是有些溫和,又有些疲憊的樣子。
水靈兒不由得看了看白諾,這段時間她甚是生氣,雖日日在一處,卻從來不曾看他,今日見他,竟然與初見的時候有很大的不同,臉上再無了那陽光自信的笑,反倒添了不少的陰郁惆悵。
水靈兒倒有些不明白了,如今這水穆國像粥一樣糊,灰羽國才經(jīng)歷了一番血雨腥風,新帝登基不久,正休養(yǎng)生息。他這堂堂上清國未來儲君,外無侵擾內無動亂,又是什么讓他如此憂心?總不至于又在哪里見了位窈窕淑女,思之不得吧?不由輕揚了嘴角。
“怎么?有什么好笑么?”白諾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一絲笑容,甚至溫和地問道。
自那日后水靈兒甚是生他的氣,從來也不曾給他好臉色看,今日終于有那么一點點的改觀了,讓他也不禁心內高興了起來。
水靈兒自是不能把自己這番心思說出來,她還想救風無塵出去呢,也還想找機會報仇,如今并不想與白諾不死不休,他的賬可待來日再算。于是也并未理他,自顧自的橫拿了玉笛,輕吹起來。
是一曲《青鸞舞》,此曲是洛河白五年前見小青鸞輕旋飛舞時有感而作的,旋律悠揚而清遠,古樸靜謐,師傅??渌饲嗟米詈?。
當然,水靈兒此時奏此曲并不是要展現(xiàn)她的才藝,而是為了吸引青鸞前來。這些日子她遠遠瞧著天空隱隱有兩個黑點盤旋,她自是猜測她那兩個師兄應該是來上清國尋她了,但看那青鸞鳥的所在,現(xiàn)在距這王都恐怕還是有段距離。
這青鸞本也是仙獸,甚有靈智,又是聽著他們幾個奏《青鸞舞》長大的,故只要聽到此曲,縱然在千里之外,也必然速到。望著天空隱隱熟悉的身影靠近,水靈兒終止了奏笛。青鸞鳥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俗世,在外露出身形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況且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她只要知道那是青鸞鳥,再確認師兄們在附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動作了。
這一次會成功嗎?水靈兒住了笛怔怔望了天空,卻又不禁看向了白諾,此人似乎天生克她,總也是關鍵時候抹滅她的希望,水靈兒真想看看他這腦子里是不是裝著十人的分量,但是此時看到的白諾卻是一臉無奈地望著眼前的茶杯發(fā)呆,水靈兒不禁微皺了眉頭,心里訝然,難道就這也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一時心內無底,不由問道:“怎么了?”
這白諾一時愣過神來,卻只是輕抿了口茶,沉嘆了一聲,離去了。
水靈兒倒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疑上心頭,難道這上清國還有什么秘法,能夠知道別人的腦子里正想些什么嗎?不然這卻是為何?
一時思來想去,也還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緣由,便也就只好暫時丟開了,親自收好了玉笛,覺得有些困了,便在那回廊上,讓人支了張?zhí)梢?,瞧著本野史,竟?jié)u漸睡了。
醒來時,已是黃昏,燈火闌珊,白諾正靜靜坐在她身旁看著她先前看的那本書,晚霞如流年,靜謐了時空,闌珊燈火下,回廊里,他靜靜地守著她,水靈兒一時有些疑惑了,他真的有心嗎?還是演技真的太好了?可是如今自己如普通女子又有何區(qū)別,再多的計量放在她身上又會有什么回報呢?
白諾見她醒了,臉上不由浮現(xiàn)了笑容,說道:“醒了?餓了吧?”
便輕拉了水靈兒,水靈兒自是起來,卻見他拿了件薄披風,給她披上,說道:“如今已經(jīng)立秋了,傍晚有些涼,你這又才睡醒,別著了風?!?p> 說著便引她去廳里吃飯。
一時二人飯必,水靈兒自是不去管他,拿了先前的書,繼續(xù)在燈下看著。才看了兩頁,卻見了白諾拿著棋盤過來,說道:“聽聞洛河仙子棋藝精湛,水靈兒應當也是不錯吧?”
水靈兒不由得看了白諾一眼,陳震劍法妙絕天下,這是無人不知的,但是世人也都知他是個武癡,難不成也善棋么?不由得問道:“沒聽說過陳震前輩也善于下棋呀?”
白諾一時明了水靈兒的心思,想來還是糾結于二十年前洛河白與陳震比劍而敗的事,笑道:“我?guī)煾甘莻€武癡,哪里如洛河仙子那般多才多藝。只是我沒有師父那么專注,山間習武間隙也就靠下棋打發(fā)時間了?!?p> 水靈兒將有求于他,便也就不拂了他的意,況且人家都說棋路便是人格,她也想看看這白諾又究竟如何。
師傅三個徒弟中,葛褐楓的棋下得最好,水靈兒和青木沅通常集兩人之力也比不過他一人,但是水靈兒在蘭宇族里下棋卻鮮逢對手,與風陵對弈也不過是勝負各半??墒侨缃?,兩個時辰過去了,水靈兒的棋卻舉步維艱起來,白諾的棋穩(wěn)而有章,禮而正,劃籌帷幄,破有君王之風,不像風陵,每每以奇招勝之。水靈兒不由得心內暗嘆,怪不得此前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愣是破不開他的包圍。
棋還未下完,水靈兒心內已經(jīng)有了些不高興,敗局雖然還未現(xiàn),但是她心內已經(jīng)了然,自己必敗無疑了,于是丟了棋子道:“困了,不下了!”
白諾莞爾,又復此前的自信灑脫,故作嘆息道:“難道河洛仙子的徒弟,連認輸?shù)挠職庖矝]有?”
水靈兒直恨得牙癢癢,暗責自己為何學習不嚴,成天就跟著青木師兄屁股后面學搗亂,還自以為很是了不起!但又怎能因自己辱了師門,自是憤憤道:“今日我乏了,明日再來過便是,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白諾聞言,眼內閃過一絲精光,卻甚是乖巧道:“好?!?p> 水靈兒又不由得看向了白諾,心內疑惑道:“這家伙什么時候這么乖巧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愣是她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出他又可以算計什么。夜已深,也就收拾了就寢。
見白諾仍然留宿嵐風宮,水靈兒本待也不想理他,此段時間里也一直視他為無物,他也甚是安分守己。只是又想到了白鴻玉笛,心內有些不安,破天荒開口道:“你就不用陪陪你夫人?”
白諾甚是一愣,轉而卻成了一臉的驚喜,語氣里甚是興奮地說道:“我不正在陪你么?”
水靈兒見他答非所問,逃避重點,甚是可氣,但又不想就被他如此輕易逃過,斥責道:“不用偷天換日,你的夫人不是那日那位?”
“怎么會呢?我不是說過,在我心中只有你才與我相配!”白諾嘆道。
水靈兒見他拈輕避重,一時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到底不過一個花花公子罷了,又何來心呢?想來龍生九子,一代一代,總也有些不同了,怎又總會如先輩那樣。
白諾見其又默然不語了,自顧自地悠悠解釋道:“我母妃在世的時,特別想要個女兒,只是天不遂人愿,卻偏偏只得了我這么個不肖子。母親在舅家見到虹筡就甚喜歡,常常接來家小住。父親去世后,母親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去年時便有些撐不住了,為了讓母妃開心,我便娶了虹筡。”
水靈兒不禁心內嘀咕道,你娶誰關我什么事呢?我也并不是你什么人!和我解釋這些個做什么。卻聽得十分認真,白諾見她在聽,繼續(xù)說道:
“其實我本愿與師傅一般此生交代給清風明月,獨斟獨酌,但是生于王室,自是無法與師傅一般兩袖清風,無牽無掛。虹筡也甚恬淡,并不給我造成什么麻煩。本以為此生便如此過了,沒想到水穆王壽辰時見到了跳《清風鳴》的你,我當時真是暗恨蒼天,為什么我的身旁就無一個這樣的女子?”
“后來聽說你要來泗城,我甚想再見見你,便親自去了泗城,沒想到我們倆竟然如此有緣?!闭f道這里白諾甚是高興,硬是要水靈兒看著他,才說道:“蘭宇水靈兒,此生我有你便足夠了。虹筡我已令其另擇良婿,所以我的夫人只有你,我的后宮也只會有你一人!”
水靈兒頓時驚得有些回不過神來,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呢,果然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原來這位太孫就是奔著她去的,怪不得處處遇到這位瘟神。
可是,愛呢?說她一點都不介意風陵的龐大后宮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且風陵也是把她坑過去的。只是這白諾呢?
為什么她從一個坑又掉進了另一個坑?王權世子,沒一個好人!水靈兒下定義道。但是飛鴻仙子的故事還是讓她有些向往,此時倒有些明白了師傅的羨慕,白涴至始至終都只娶了她,只陪著她,連國家的圖騰都是飛鴻,有夫如是,還有何求?……
但是……
水靈兒正在理著這雜亂的頭緒,卻覺得唇被輕輕咬住。一時那日種種,不覺浮上頭來,恐懼、憎恨、厭惡一時都涌了上來,才正待要發(fā)作,卻覺得有一滴晶瑩的東西滴在臉上。
水靈兒又愣了,這會子不該是她落淚難過么?他又哭個什么呢?
“我知你時時都在想辦法離去,終有一天你將離我而去,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是那么害怕,害怕我就要找不到你了!”白諾貼著水靈兒的臉說道。說完卻又是瘋狂地吻向水靈兒。
水靈兒心內多少有些震驚,她有些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樣的白諾才是真實白諾,那些日子里心思縝密殺伐果決,還是今日里柔弱驚慌呢?
水靈兒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又何須如此,本來就是天之驕子,又何患無良配?
如若沒有這些是是非非,僅僅只是白諾這樣一個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又會如何抉擇呢?水靈兒有些判斷不了,但是就憑著他所說此生便只她一個,他也會比風陵更容易接受吧。只是現(xiàn)在還說什么呢?一切已經(jīng)是如此紛亂不堪了。
還未開始,卻早已結束。
水靈兒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他感動了,還是因為自己目的所需,亦或者只是不在乎了,她此次沒有再反抗白諾,任他在自己身上肆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