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長安度

第五十三節(jié)

長安度 大夢想家菲比 4073 2020-06-09 22:00:00

  北宋宮城后,練芷殿中。

  “四嫂嫂四嫂嫂!”她才剛踏入練芷殿的門檻,那廂鑄藍便一臉興奮地幾步狂奔過來:“四嫂嫂難得進宮,怎么不同我說啊,虧我和四哥哥四嫂嫂關系如此要好,還是聽宮女下人們說起的。”

  她笑笑:“我今日進宮給皇祖母請安,原本想著替你四哥哥盡一盡孝道。怎知皇祖母便是在今日出宮禮佛了,左右我也是白跑一趟,便想著來見一見你?!?p>  鑄藍領著她入了練芷殿。傳聞中說這鑄藍和襄王殿下的母親,練芷殿的主位閆賢妃娘娘,是個性子柔和溫婉之人,這練芷殿也不像其他宮室那般布置得富麗堂皇高調得很的。

  她一路走進來,瞧見這練芷殿的女使太監(jiān)們似乎也沒有很多,庭樓間的布置以淡雅節(jié)儉為主。都說庭樓軒宇最能反映出住的人是個什么樣的追求和心境,若不是她早已認清閆賢妃人前人后的真面目,這秀麗端莊的布置,足以見庭樓的主人有怎樣的嫻雅之情。

  “鑄藍,”她步上門廊:“你如此頻繁地到我府上拜訪,我卻從未特意拜見過你母親,不知今日是否合適宜,能與鑄藍的母親相見一二?”

  “好說好說,”鑄藍拉著她:“母親這兩日想必身子也大好了,既然是四嫂嫂特意來拜見,那自然也是要見一見的。”

  她點了點頭,轉眼鑄藍便領著她和梳茶兩人停在了一處殿門前。院子中有陣陣撲鼻的芍藥香傳來,在夏日炎炎的早晨更顯幽涼的氣氛。

  走進了練芷殿的殿廳,一身素色閑雅,淡妝敷面面色雍容的婦人靠在殿廳主座上,面容也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臣妾煜王府正妃李氏,拜見閆賢妃娘娘。”她步到一處應該甚是合適宜的距離,在主座前甚是珍重地行了個大禮。

  “煜王妃請起,”閆賢妃一臉慈愛,招呼著她坐在跟前:“正說著呢,鑄藍常常到煜王妃府上叨擾,祈洲又同煜王殿下交好。本宮這個做母親的,尚且不知該怎么謝過煜王和煜王妃的多番照拂,怎的還勞煩煜王妃親自進宮來拜見本宮呢?!?p>  她頗為得體地笑笑:“娘娘言重了,鑄藍和襄王殿下都是我家殿下的兄弟姐妹,自然也是臣妾的兄弟姐妹,自家手足,又何必見外?!?p>  “再怎么說,本宮也要同煜王妃道謝的?!遍Z賢妃舉起身邊矮桌上的茶杯:“不知今日,勞煜王妃刻意繞道練芷殿,可是煜王妃有什么要緊事?”

  主座上,閆賢妃的矮桌邊茶水冒著白煙,水沸騰的聲音在煮水的火爐上響起。閆賢妃的發(fā)間輕輕別的一根瑪瑙做的簪子在殿廳旁洋洋灑灑的日光照透下,隱隱閃著晶瑩的光,體面而不失清麗,淡雅而不是莊重。

  她從未聽說過北宋皇帝有無曾經專寵過哪位妃嬪,可想必于那一日慈寧宮省親一面之緣見過的貴妃娘娘,倒是今日才正經見過的閆賢妃更為脫俗知性,少了那一份嫵媚妖嬈,卻也多了一絲嫻靜。

  煜王妃坐在主座前,微唇輕啟:“我今日來,確然也不是只來找鑄藍喝茶賞花的,娘娘果真聰慧過人。”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鑄藍,我瞧著院子里的芍藥花開得不錯,不如你攜幾個人到院子里去摘幾朵給你母親做個腰枕靠靠?”

  “芍藥花?”鑄藍不解地望向自家四嫂嫂,那廂卻十分淡定地飲茶,也不與她對視,也不與她有什么旁的話要講。

  一腔疑惑得不到自家四嫂嫂的解讀,雖然說鑄藍她一向便覺得自家四嫂嫂心里,同她四哥哥一樣藏著不少事,也不是她一個小丫頭片子看得懂的。可她轉頭望向自家母親,那廂也沒說什么。這一來二去的,倒是將她繞暈得很。

  糾結了許久,她覺得再糾結下去也不能糾結出個結果,閆賢妃和煜王妃兩個也不催她,她倒是先妥協(xié):“那,那鑄藍便出去待一待。”

  殿廳的門輕輕被拉開,幾個原本待在殿廳里的宮女太監(jiān)們也跟了出去。

  唔,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果然是宮里最會看顏色的存在,如此自覺她覺得很滿意。

  閆賢妃放下茶杯:“不知煜王妃是有什么要緊事要同本宮說,還要將鑄藍和宮里的下人都支開出去?”

  她輕輕啜了一口茶:“閆賢妃,”她轉頭,收起方才柔善且平易近人的眼神:“你說,若是我拿你一條胳膊作為賠罪,鑄藍和襄王殿下,可會怪我?”

  茶杯碎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入耳,她抬眼,那廂閆賢妃的臉色果然一變。

  閆賢妃身邊的心腹劉嬤嬤身子著地跪在地上,肩膀越發(fā)顫抖得用力。主座上的練芷殿主位娘娘,宮里最是柔善最是低調的閆賢妃娘娘瞪圓一雙眼睛,眸中的意思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到后來的恍然大悟再到現(xiàn)下的倉皇無措,一番變化很是精彩。

  “昨夜我方才知道你便是幕后指使之時我仔仔細細地思量了,若是說娘娘在南華門城樓下埋著火藥的事情敗露,尤其還是敗露在父皇面前,”她一抹冷笑:“那我若是向父皇提出在賜死賢妃娘娘你之前,要了你一只胳膊,娘娘覺得,父皇會不會同意呢?”

  “左右我的身份也是一國公主,那我身邊的總管侍衛(wèi),應該也勉勉強強算得上我西夏的重臣了吧?!彼催^去一臉驚慌的閆賢妃:“既然勉勉強強算得上西夏重臣,又多番救下臣妾的性命,那為著兩國邦交友好,我想父皇應是不會拒絕我的?!?p>  “你傷了我的人,我要你一只胳膊賠罪,應該不算過分吧?!?p>  她冷著一張臉,緩步走了近些。閆賢妃最是信任的心腹,劉嬤嬤也是多多少少知曉自家主子背地里策劃籌謀的這些個大逆不道的事,可七夕節(jié)那晚已然過去了好些時日,也沒有什么不利于練芷殿的消息傳來。

  劉嬤嬤雙腿虛軟地趴在地上,肩膀一下一下地顫抖。她原以為這些日子以來既然一無消息,二無賜死,那恐怕她們主仆二人在此事上恐怕還有一線生機。

  鵝黃色常服下,煜王妃緩步靠近跪地的劉嬤嬤,語氣迫人:“那整百斤的炸藥現(xiàn)下就扣在南郊,由我家殿下代管。劉嬤嬤以為,企圖引爆火藥炸毀南華門傷及陛下及宗親大臣,破壞七夕盛宴的罪名,該如何判罪呢?”

  “閆賢妃娘娘覺得呢?”她看過去,眼神犀利。

  主座上的閆賢妃娘娘癱軟地靠在美人靠上,一雙驚恐非常的眼睛緊緊瞪著她,一直以來維持的賢良淑德的外在形象徹底在今日毀于一旦。哦不,似乎從她下定決心一舉毀了汴京城,毀了這不堪入目丑陋骯臟的宮城,毀了他親生兒子的絆腳石開始,她便已然舍棄了她那原本歷經多少年,經歷過多少事才包裝成的聲名。

  汴京城是大宋國都,七夕女兒節(jié)的花燈游行是一年盛宴。

  炸毀宮城南華門,謀害皇帝以及其宗室大臣,王公貴女,傷及游街無辜百姓,毀了半座汴京城?;实垡幌蚨嘁桑ㄋ幦缃裼挚墼陟贤跏掷?,如此明顯不容辯駁的證據,若是當真呈上了天子眼前,任她全身上下長滿了嘴恐怕也說不清楚。

  若是事情當真敗露,她作為罪魁禍首也沒有什么話好說??苫实廴绱硕嘁?,她做這些事情本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夠爭一爭那個至尊之位。她若是敗了,這等誅九族的大罪,又如何能不牽連上祈洲和鑄藍他們兄妹兩個?

  “此事一出,不只娘娘全族會別父皇問罪處斬,襄王殿下和鑄藍公主身為娘娘的親生子女,娘娘覺得,父皇會認為鑄藍和襄王殿下均是一無所知,都是娘娘一人所為嗎?”

  “可事實如此!”絕望面色下的閆賢妃垂眸,眉眼間都是驚慌失措的形容:“藍兒和洲兒,他們兄妹兩個確實一星半點都不知道!也確實均是我一人所為!”

  她靠過去,兩人之間不過一尺距離。

  “娘娘不如拿這句話去回父皇,我也甚是好奇,父皇究竟會不會信?!彼龖蛑o地笑笑:“臣妾可是聽說,前楚王殿下不過同排行第五的,方才成年不久的晟王殿下那么要好了一些,便惹得晟王府同樣落了個叛黨的名聲,滿門抄斬無一生還?!?p>  “娘娘拿什么如此肯定,若是娘娘背地里做的這些事情都暴露了,襄王殿下和鑄藍公主都還能全身而退?”

  夏蟲蟬鳴聲在院子里叫得歡快,艷陽高照下蟬鳴透過折窗傳入了屋里,她覺得現(xiàn)下的氣氛給她攪得已然很是嚴肅,聲聲蟬鳴聲倒是點綴得甚好。

  劉嬤嬤倒在地上泣不成聲,一把年紀一身老骨頭倒是俯身在地上從原本驚慌失措的一兩滴眼淚,從咽喉里藏不住的抽泣聲,到后來哽咽的聲音越來越響,縱使她看不見劉嬤嬤埋在地板上的臉,心中卻萌生出一股不該有的惻隱之心。

  “本宮知道,洲兒不堪大用。”半晌,她一直等在殿廳內,閆賢妃略帶著絕望形容緩緩開口:“洲兒不是他最得意的兒子,他最得意的兒子,從未叫他失望過。而洲兒,他從未在洲兒身上寄予厚望??杉热凰麖奈磳⒅迌嚎醋鰞紤],那本宮當初為何要與他生下這個孩子?”

  “從小到大,他從未將洲兒看做他的孩子。祈洝是他的嫡長子,所幸自小短命,死在了十歲那年的冬天。祈渲也是他的嫡子,身后又有顯赫的母族幫襯,自然處處都要壓洲兒一頭。”閆賢妃說:“祈洵,祈洵是他最喜愛的孩子,他總說祈洵是千古難遇的帝王之才,將來這大好河山都是要交付給祈洵的??伤遣皇峭耍诉€有洲兒這么一個孩子?”

  閆賢妃緩緩同她娓娓道來,臉上滿是凄涼之色。當年她正值花季歲月,被作為秀女選進了宮,可母族本家不是什么大官,她爹爹和哥哥都不是有上進心想著為她爭一口氣的人才。

  從自己肚皮里面出來的親生兒子不爭氣,總想著喝花酒逛花樓,一絲上進心都未曾見得。自古皇權高位,兄弟相爭都是無可避免的局面,既然她無法陪著她的洲兒許久,那起碼要在有生之年里,親眼看見他坐上那個九五之尊,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他人手上。

  “襄王同我家殿下交好,我家殿下也是真心將襄王殿下和鑄藍公主看做自己的親手足的,”她蹲下身,給閆賢妃倒了一杯茶:“賢妃娘娘口口聲聲為襄王殿下著想,可是真的有在替她想想?娘娘可有想過,若是計劃成功,娘娘當真點燃引信,炸毀南華門和半座汴京城,那娘娘將襄王殿下和鑄藍公主置于何地?娘娘就如此篤定,襄王殿下便會真的按照娘娘給他鋪的這條道路嗎?”

  “若是事情敗露,他們兄妹二人知曉了此事,那又該如何看待娘娘?自己最親的母親籌謀殺害自己的父皇和自己的兄弟,你要他們兄妹二人往后如何自處?”

  這一番話一出,閆賢妃癱倒在靠上,神色中有顯而易見的困倦,無奈和絕望。作為一個母親,閆賢妃眼下的心情其實不難理解。她布下了那么大一座臺,想要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拱手碰到自己的兒子跟前,想要賭上自己的性命來換襄王能夠有一爭儲位的資格。

  可最后,這世上權利之爭說白了不過只是一場空。

  鏡花水月,黃粱一夢罷了。

  “煜王妃,煜王妃!”像是如夢初醒般,閆賢妃猛地抬頭,對上她的眼:“我知道,鑄藍她一向同你玩得好,洲兒和洵兒又是交情最后的兄弟手足,你們能否,能否請求陛下,給我的孩子一條生路?你們,你們把過錯都歸咎到我頭上來好了,不要為難我的孩子們……”

  “你,你不是要我一條胳膊替你身邊的侍衛(wèi)報仇嗎?”閆賢妃撲上前來攥緊她的裙擺,淚光縱橫:“你要我一條性命我都不會吭一聲的,可我求求王妃,放過鑄藍和洲兒……”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