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繼續(xù)向南走去,行至一處山谷,只見不遠處有一碧水淺灘,隔著河道放眼望去,對岸花紅柳綠,草長鶯飛,好不讓人欣喜。
只是說也奇怪,對岸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可這頭卻草木凋零,山頂一顆大樹遮住陽光,倘若炎夏之時,或許能讓行人乘乘涼,但現在,不過乍暖還寒,走在這其中讓人不免生出寒意。尤其是這里處于兩山間,少有行人還有過堂風,風聲在山壁上東擊西撞,時不時發(fā)出如小孩哭喊一般的嗚咽聲,若是膽小之人路過,怕是要被嚇出一身冷汗。
“徽成哥哥,這里好生陰森,咱們快些速速通過此處,到對岸那花繁葉茂的地方好好歇息吧?!笔八乱皇肿ブ\繩,一手攬著胡敏的胳膊,把她圈在自己的懷中。
“姐姐,不要怕”,胡敏瘦削的臉龐上泛著真摯的眼神,她小聲的對著拾寺嘟囔,“以前在家的時候,晚上常常會有這樣的聲音,爹爹說這是風聲,不會吃人的?!笔八碌皖^,帶著憐惜和同情的神情看了一眼胡敏。
“有阿敏在身邊,姐姐就不怕?!笔八聹\淺一笑,露出兩個梨渦。
冼徽成用余光將這一切拾進眼里,雙腿一夾馬肚子,白鬃烈加速跑了起來。
突然,在冼徽成眼前閃過一片黑影,速度之快仿佛隼鷹捕食小雞仔一般,瞬間就從山頂落在平地之上。
但這絕不是獵鳥,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來人身形瘦弱,身上披著黑色貂皮長褂,底下穿棉布黑衣黑褲,腳踩一雙黑色皮靴,黑色皮靴在斑駁的樹蔭下隱隱反射出陰冷的光澤。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當日追殺拾寺的佝僂老漢。
拾寺大驚失色,惶恐木盒的秘密已經被知曉。這人定是循著蹤跡來奪碧雀刃的。
拾寺抬手緊了緊腰間的錦囊。
這四下都是石壁,無處躲藏,已然無計可施。拾寺只得低頭掩面,期盼著冼徽成他們能夠敵過這高手。
但見來人似乎并未將目光放在拾寺身上。反倒撲通一聲,跪在了白鬃烈蹄下,向著冼徽成結結實實行了一個大禮。
“少主,請恕小人見駕來遲?!?p> 冼徽成先是一愣,待老漢抬頭,細瞧之后,臉色凝重起來,眸子中透出一股失落和無奈,別過頭回望了拾寺一眼,拾寺滿面驚慌,猶如一頭受傷的小鹿,可憐弱小又無助。
“少主,多年不見,您竟已有如此少年英雄氣概,實在是我高涼國之幸啊。”老漢雙手作揖,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
“流千名,你怎會在此?”冼徽成帶著一絲期盼,希望這老頭的回答與他料想的有所不同。
“當年,主母遣派我尋找碧雀刃的下落,您是知道的,不尋得寶刃,奴絕無顏面見少主。”
“多年前,我已經確認碧雀刃落在王府一位女仆手中,這女仆說起來也是我們的一位故人。只可惜,始終找不到機會打探到碧雀刃的存放之處。結果,天可憐見,前幾日竟天賜良機,讓我得以有機會奪取寶刃?!?p> 說完他猛的起身,指著拾寺說道“就是這個丫頭片子,碧雀刃在她身上,可惜當日被她的詭計迷惑,才失了手?!?p> 拾寺聽完這番訴說,登時亂了思緒,驚恐,羞惱與悔恨一起涌上心頭大叫一聲,
“?。。?!”除了驚嘆她已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求生的本能讓她奮力一搏。
她右手使出全力,拉過韁繩,由于太過猛烈,胯下的雪棠受了驚,抬起前蹄,仰天嘶吼。嚇得馬背上的胡敏吱哇哭了起來。
胡光聞聲,跳下鳴放的馬,死死拽住雪棠,待馬兒情緒穩(wěn)定一下,把因為驚恐哭泣的胡敏抱了下來,細聲安撫。
拾寺在馬背上不住的顫抖,嘴唇已被皓齒咬的滲出血珠,她此刻像極了一頭被困住的小鹿,靜靜地等待著至暗一刻到來。
拾寺不成想當日脫逃竟是剛出狼窩,便入虎穴。眼前這位徽成哥哥竟是朝花姑姑讓她提防的二少主:程徽驍。
程徽驍,母親冼氏,乃高涼王程鄙盛寵的王妃,高涼護國公冼征后五代之長孫女。這些陳朝舊事,少時沒少聽朝花姑姑提及,但都是當奇聞異事聽的,并未太留意過這中間的細枝末節(jié)。現在,想來,自己真是可笑。竟只當這徽成哥哥是一位故國貴公子。
怎料到,徽成,程徽,一心倚靠的人竟是最該躲開的人。
拾寺心亂如麻,為自己的魯莽懊悔,也為一些說不清的失落難過。
“少主,奴敢斷定碧雀刃就在這小姑娘身上,奴幾日前摸清她的蹤跡,本想為您奪得寶刃,卻沒想到,她卻自己送上門來?!?p> 待她緩過神來,只覺自己如此可笑。她怒睜圓目,白皙的臉龐已經全無血色,聲音顫抖的質問冼徽成“你,你們,都是串通好的吧?”
“不是的,拾寺,公子不是這樣的人。”鳴放著急的喊道。
“拾寺,我之前并不知情,我只是好奇你的身份,卻不知你竟是那邊的人?!辟粘赡樕?,俊郎的眉眼皺在一起,眼神空洞,雙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流千名不依不饒,“小姑娘,你騙得我好苦啊,為了打開這破盒子,我可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啊?!绷髑麚P起手中的木雕盒子,盒子上的千機鎖早已不知去向。
“把盒子還給我!”拾寺惦記著朝花姑姑就給她的簪子,著急想要拿回來。
“給你盒子可以,只是你得乖乖交出碧雀刃!”流千名不屑的仰視著拾寺,可能因為他駝背的原因,看誰都是在仰視。
“朝花姑姑說過,碧雀刃是三少主的,別人休想得到。”
“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今天若是乖乖交出來,我或可饒你一命,否則,你就會像這盒子一樣,粉身碎骨?!闭f著將木盒扔在地方,做出踩踏之勢。
只見木盒跌落在地,盒子里的花簪掉了出來。
“等等,這花簪,你怎會有?”冼徽成驚訝的看著這個造型和他玉墜一模一樣的花簪,狐疑的問道。
“這是朝花姑姑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你這個腌臜貨色,欺負一個物件算什么本事。”拾寺急得破口大罵。
“小妮子,少廢話,非逼我動手是不是?”流千名說著飛身撲向拾寺,就要出掌擊落馬背上的可憐兒。
“流千名,住手!不可傷她?!辟粘蓞柭曋浦?。
說時遲那時快,流千名的掌風眼看收不住了。
拾寺一腳踢開胡光,猛的一踢馬肚,一個側身躲過了飛來之掌。
胯下的雪棠受到刺激,飛馳起來。流千名緩過神來,再追已是人不如馬,只得呆呆楞在原地。
雪棠不受控制的向前沖去,在前面的鳴放和冼徽成沒有料到拾寺會如此拼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拾寺撞向道路兩側。
拾寺回過頭來,淚水漣漣地看了冼徽成一眼,之后決絕的策馬奔馳離去。
“拾寺,拾寺,你等等。。。”傳來的只有冼徽成飄蕩在空谷的回音。
“公子,我們趕緊去追,一定追的上。”鳴放聲音焦急。
“不必了,讓她走吧?!辟粘陕曇粑⑷?,垂頭喪氣的命令著。
拾寺,你究竟是誰,與原將軍又有何淵源?
冼徽成心中布滿了疑云,只是,拾寺已經不能回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