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半下午的課間,秦東楊滿面春風(fēng)地走進自習(xí)室,毫不見外地蹲在夕佳桌側(cè),下巴抵在桌沿,手指扒住桌邊。“班長,已經(jīng)下課了,怎么還在學(xué)習(xí)???”仍是那副拖長了的腔調(diào)。
“你什么都會,我什么都不會,還不讓我學(xué)習(xí)。”夕佳懊惱地揉著一頭短發(fā)。
“班長明明什么都會??!班長是多么優(yōu)秀的人!”東楊以下巴為支點,頭左右擺著。
夕佳苦笑著敲了下東楊的腦門,嘆口氣說道:“你學(xué)習(xí)都比我好那么多,還怕我多學(xué)一會兒嗎……”
“蔣夕佳,蔣夕佳!你還在學(xué)習(xí),太可怕了吧!”楊炳推門進來,無師自通地蹲在東楊對面,模仿著他的動作。
“你們是要把我逼瘋!”夕佳把筆甩在桌上嗔怪道。
“班長,你知道我下樓要來干什么嗎?”東楊抬起頭,模仿孩童天真的樣子。
“不想學(xué)習(xí)來煩我了唄。你不是經(jīng)常在自己不想學(xué)習(xí)的時候找別人說話?!闭f著,夕佳低下頭去。
“班長,我不是這樣的,我下來是為了陪你啊。我接下來的自習(xí)課和晚自習(xí)都在這里,就是為了陪你。”東楊信誓旦旦。
“秦東楊說瞎話不眨眼。”楊炳在一旁與他唱反調(diào),“蔣夕佳卻最喜歡聽他的甜言蜜語?!?p> 自習(xí)室里只這三人在說話,因而那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姜湄轉(zhuǎn)過頭來看看他們,無奈地長嘆一句。
“肅靜!”一聲大喝打斷楊炳的話。王江成靠在椅背上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楊炳。
“大佬又生氣了。學(xué)習(xí)吧?!睏畋氖救趵锍錆M了諷刺。夕佳沒有再答話,只是低下頭繼續(xù)忙碌著。東楊也隨著楊炳走回座位。
吃過晚飯后,姜湄打開自習(xí)室后門,正遇見楊炳和夕佳滔滔不絕地說著什么。不知是否是秦東楊也在場的緣故,夕佳看起來意興盎然。三人眉飛色舞地談天說地。
聽到后門的響動,這三人的目光齊刷刷朝這邊開了。確認不是老師后,繼續(xù)之前的對話。
“蔣夕佳,蔣夕佳?!睏畋榫w高漲,“明天放學(xué)后不要留下來自習(xí)了吧,我們拉上秦東楊一起去看電影。有一部新出的電影非常好看。之后還可以一起吃晚餐?!?p> “我跟秦東楊這學(xué)期已經(jīng)不是火箭班的了……本來就不用留下來啊?!毕褤u搖頭,略有些悲傷。“不過一起去看電影也行。正好明天晚上我沒課,給我上課的家教老師明天有事,改成后天了。”
“秦東楊,你呢?”楊炳期待地看著他。
“讓我翻閱一下日程表?!睎|楊像老學(xué)究一般扶扶眼鏡,隨手拿起一本夕佳桌上的書,搖頭晃腦地翻看幾頁后合上,轉(zhuǎn)頭對楊炳拉著長腔慢條斯理地說,“到目前為止,本人明天下午十七時五十分放學(xué)后,至晚上二十三時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暫時沒有日程安排。”
“好!”楊炳一拍手,“委員會做出以下決定:明天(4月12日)下午五點五十分放學(xué)后,蔣夕佳、秦東楊、楊炳將從學(xué)校出發(fā),先去電影院觀看電影……”
姜湄走回座位上默默收拾書籍雜物,把桌子磕磕絆絆拖向后門口。
譚孟佳見狀,放下手中的事前來幫忙?!澳阋ジ舯谖璧附淌覇幔俊彼龁?。
姜湄點點頭,“這里太亂了。”
舞蹈教室面向走廊的窗戶仍舊被窗簾牢牢覆蓋,另一邊的窗外是高高的梧桐樹那覆著灰綠色絨毛的新葉,和潔凈的梢頭。幾縷斜陽落在疏疏密密的枝干間,偶爾傳來飛鳥婉轉(zhuǎn)的鳴啼。
燈未開,夜的陰翳已漸漸蒸騰彌散開來。在將逝的白晝光影里,角落里的吳岱宗背靠椅子坐在木地板上,一只胳膊搭在屈起的膝頭,另一只放在身旁高高摞起的書堆上。一件寬松的外套披在他瘦削的身體上,由于蹲坐而折出道道硬實板正的褶皺。校褲稍短了些,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腿。
他微微低首,周身彌漫著頹喪的氣息。一團模糊里,姜湄看不清他的面目,或許只有鏡中的倒影才知曉他此刻的心情。
看到有人來,岱宗微微驚訝一下,旋即起身把燈打開。白亮亮的光頓時充滿教室,讓這個空蕩蕩的地方顯得有些凄涼。
姜湄與他遠遠坐開,晚自習(xí)二人無話。
放學(xué)后,岱宗走至她桌邊問道;“你早上一般幾點到?”
“六點左右,教學(xué)區(qū)剛開門的時候?!苯鼗卮?。
“你來得早,我把鑰匙給你吧?!闭f著,他從鑰匙串中褪下一個,放在姜湄桌上。
岱宗離開后,楊炳走進來。他并不與姜湄搭話,只是繞著岱宗的桌子亂看,間或瞟一眼姜湄。直至姜湄起身收拾書包做出要走的架勢,楊炳才匆匆合上門走開。
次日周六。早讀開始已久,岱宗才姍姍來遲。他在門口讀一會兒書,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你怎么還在睡覺?”半上午時,盧鑫隆推門進來問道。
岱宗慢慢坐起,仍是睡眼惺忪,眼周圍泛著紅色。“昨天晚上我們寢室不知道年級長來查寢,熄燈以后說話被他聽見了。他懟我們懟到半夜,之后讓我們收拾東西。今天一大早就把我們寢室封了,讓我們走讀一個月?!?p> “這回厲害啊?!宾温⌒χ鴵u頭,“你們班主任羅成不會饒過你們?!?p> “我早上跟寢室里的人一塊兒去找羅成了,羅成說我無藥可救,他不想再看見我了,讓我有多遠走多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然后就把我攆走了?!闭f著,岱宗起身把窗簾拉開一條縫,朝對面的樓上望著。“我們寢室剩下幾個人還在羅成辦公室門口罰站,我下課偷偷去看他們?!?p> “不對,黃鳴軒不在那兒。”岱宗合上窗簾又在椅子上坐下,“不知道黃鳴軒去哪兒了。羅成也不想看見他了?”
“不知道啊?!闭f著,鑫隆走出教室關(guān)上門。
鑫隆走后沒多久,黃鳴軒便走進舞蹈教室?!斑@個地方好啊,我想著你就在這兒?!?p> “我也沒地方去啊。”岱宗苦笑著,“羅成也讓你下來了?”
“他讓我現(xiàn)在立刻馬上回家,沒他的允許不許再來?!兵Q軒說,“我來這兒看看你怎么樣了。”
“在這兒還行吧?!贬纷谥钢父舯诘淖粤?xí)室,“那邊年級長有時候還過去看,這邊是真的沒人管。想睡就睡,想玩就玩?!鳖D了頓,他又問,“他們幾個羅成怎么辦?。俊?p> “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還在門口站著。應(yīng)該不會怎么罰他們吧,也就是做做俯臥撐啥的就又回去了。咱們是直接掃地出門。”
“不然你來這兒吧,去自習(xí)室搬張桌子就行?!贬纷谡f道。
“我還是回去吧。”鳴軒嘆口氣,“我還挺想回家待著。”
“吳岱宗,剛剛你不在的時候有一個女生來找你?!蓖碜粤?xí)將要放學(xué)時,姜湄對他說?!拔也徽J識她?!?p> “你記不記得她長什么樣子?或者大概是哪個班的?”岱宗問。
“就是短頭發(fā),跟我差不多高,沒有穿校服。”姜湄說,“我之前好像沒見過她,不知道是哪個班的?!?p> “不會是我女朋友吧……這么晚來了?!贬纷趽蠐项^,“是不是臉有點圓,不戴眼鏡?”
見姜湄點頭,他便開門出去四處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