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藻坐在副駕駛往窗外看，街邊的住宅區(qū)燈光通明，一個月前她可想不到今年的除夕會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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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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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食指扣擊著方向盤，偏過頭看著她，臉頰被圍巾映的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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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廣場?！?p> ?
她記得慕城每年的除夕夜都會有煙火表演和倒計時跨年，每到這時在這個城市打拼了整年的年輕人就會不約而同的匯聚到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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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向來不愛人多喧雜的地方。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香港蘭桂坊的跨年夜踩踏事件?！?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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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藻當然知道。
1992年12月31日晚，數(shù)以萬計市民同游客到蘭桂坊慶祝新年的來臨，當晚在中環(huán)德忌笠街布置了巨型氣球，接近元旦倒數(shù)時段，在場聚集2萬人，擠爆蘭桂坊多條街道，場面開始失控，有人噴氣罐式彩帶，又噴啤酒汽水，開始掟酒樽，燒報紙，現(xiàn)場人士想走避，但人太多走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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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21人被踩死，63人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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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藻哼了一聲，他現(xiàn)在提這個就好比情人節(jié)那天跟人說：“你知不知道柯南里的情人節(jié)殺人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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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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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里帶著一股你不帶我去我就下車自己去的意味，沈致好笑的答：“沒說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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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城中心有一條很大的江河，把整個城市一分為二，南北兩岸兩兩相望，中心廣場就設立在南岸，隔著寬闊的江水，對岸高樓林立，霓虹燈的影子落到水面，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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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觀光區(qū)分外熱鬧，周藻戴好口罩才小心翼翼的下了車，沈致插著口袋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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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人多，連夜晚的寒風也沒有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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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人還不是很多，周藻找了一處護欄邊趴著，拿出手機拍江對面的風景。
沈致一臉寡淡的冷艷開口：“這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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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每天生活著的鋼筋水泥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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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藻露出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沈先生，你這樣的人是不懂人間煙火味的美好的?！?p> ?
沈致目光沉沉，口罩遮掩著，他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覺得那雙笑得生輝奪目的桃花眼莫名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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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少就逐漸涉足商場，觥籌交錯間見多了爾虞我詐的利益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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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會子跟他說，人間煙火味。
他確實是不太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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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藻好笑的揶揄他：“你是喝露水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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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四周，并不算明亮的盞盞路燈下，有很多年輕的情侶，有熱熱鬧鬧的一家人，也有孤零零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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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陌生人，這會卻聚在一起期盼著同一件事情?！?p> ?
“是不是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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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吹過的風拂亂她的碎發(fā)，沈致這個人就是太沒有人情味了，冷冰冰的樣子誰也接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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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滯了滯呼吸，然后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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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可教也，周藻心滿意足的拍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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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江對岸放起了煙花，火樹宵開，一簇簇的金銀花團絢麗奪目。
人群攢動間沈致下意識護住了她的腰，周藻毫無察覺的拿著手機拍照。
拍夠了江景，還拿胳膊撞了撞沈致的胸口：“來，合個影紀念一下?！?p> 沈致猝不及防的對上鏡頭，周藻扒拉下口罩，一臉得逞的笑，閃光燈咔嚓一照，兩人并不怎么和諧的照片就這樣存進了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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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拍個照都不會笑?！?p> ?
周藻翻著相冊數(shù)落他，順便感慨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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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小爺還是很上鏡的?！?p> ?
沈致想到前兩天公司部門的女職員在討論周藻的那期雜志封面，口中念叨著緋聞女王這樣的詞。
他面容冷峻的咳了一聲，女職員瞬間安靜了。
雜志上的圖著實驚艷，女人紅唇紅裙，活脫脫一個嫵媚明艷的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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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否認她很上鏡。
只是他看圖上的男model就不那么順眼了。
又摟又抱的，眼神還不知道往哪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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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分鐘就迎來了新的一年，周遭熙來攘往，人聲鼎沸，他們并肩立于這一年最后一瞬間的人群中。
倒計時十秒鐘開始。
周藻舉起手機準備錄一段倒計時的視頻發(fā)上微博給粉絲，權當做新年福利。
沈致聽著四周的人跟隨對面大廈屏幕倒計時數(shù)著的數(shù)字，回憶慢慢的涌上來。
倒數(shù)第五秒
高三那年初遇，后座的周藻對他說：“新同學，你很好看呀?！?p> ?
倒數(shù)第四秒
燈光曖昧不明的KTV走道，周藻膽大妄為的牽住他的手，占了便宜還要賣乖的說要他謝謝她幫忙擋了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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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shù)第三秒
驕陽似火的中午，周藻踩著單車喊他：“沈同學，一起回家啊?！?p> 少女穿著短褲，光潔白皙的膝蓋上青青紫紫一塊塊摔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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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shù)第二秒
如今重逢，她坦坦蕩蕩的吐露真心，說的卻是一句“沈致，我不喜歡你了?！?p> ?
最后一秒鐘
就在剛才，她鄙夷他不懂得人間煙火。
還一本正經(jīng)的跟他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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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喊她：“周藻?！?p> 人聲太吵，她沒有聽見，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她笑彎了的眼尾。
他低下頭，稍微用點力的喊她：“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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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藻隱隱約約聽見，側過臉正對上沈致一雙如同雨洗過般清亮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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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聽見他篤定的聲音。
“談個戀愛吧，周小姐?！?p> ?
煙花還在他們的頭頂綻放，沈致俯下身湊近她，一個蜻蜓點水般溫和的親吻隔著層口罩落在了她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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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有注意到的年輕人哇哦了一聲。
畢竟兩個人俊男靚女，這副畫卷美的像偶像劇情景。
周藻微微偏頭，口罩擋住大半面容，看不清神色，唯有眼底暗涌流動。
只是里面并沒有沈致期待著出現(xiàn)的驚喜情緒。
反倒是帶著幾分嘲。
“那句話怎么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周藻抬手隔著口罩蹭了蹭唇角。
“沒想到你居然還挺念舊情。”
沈致啞然，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著他。
“還是說，你們這些公子哥就愛輕薄我這種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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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了解他的心思了。
自尊心或是占有欲。
一個曾經(jīng)心里眼里都是他的追隨者如今對他不冷不熱，實在是太新奇也太不可理喻。
周藻躲開他想牽住她的手，再抬眸眼里的情緒已收斂的差不多。
這場你追我趕的貓鼠游戲，她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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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一過，人群漸漸散了，熱鬧的氣氛逐漸冷了，江邊的風陣陣吹。
周藻被冷風吹的更為清醒，懶洋洋的發(fā)問：“沈先生總不會以為，五年了，我還忘不了你吧？”
沈致蹙眉，眼前的周藻讓他覺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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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元旦那會已經(jīng)說的夠明白了，沈致，我能心平氣和的跟你相處，不過是因為我不再喜歡也不再在意你罷了?！?p> 誰說年少時一瞬心動就永遠心動？
就好像海水漲潮上岸會撫平沙灘上所有的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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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他散漫的笑了：“周藻，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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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宅之后，周藻把手機里的跨年倒計時視頻發(fā)上微博，然后進了浴室泡熱水澡。
自己今晚真是抽了風才跟沈致站在廣場邊吹半夜的寒風邊解釋感情問題。
要是被狗仔拍到，她明天怕是又要登上榜單。
想著人家狗仔也是要團圓過新年的，周藻瞬間放寬心滾進了溫暖柔軟的被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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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大年初一的熱度最高一條熱搜。
【周藻戀情】
……
周小姐第二天中午打開手機，她這又是跟誰談戀愛了？
點進去第一條居然不是營銷號，而是她自己昨晚發(fā)的那段跨年視頻，周藻順手點開，一條明晃晃的評論排在了工作室和眾多演員好友的新年快樂上。
【視頻調到最后三秒！音量開到最大！都給我去聽！】
聽什么？
樓中樓的回復：
【談個戀愛吧，周小姐?！?p> 【awsl這低音炮真的絕了！】
【太蘇了啊啊啊啊談戀愛！藻妹不談我來談！】
【還選在跨年夜零點告白！這位太會了！】
【藻妹！！你快答應他！】
【談！你們給我鎖好，鑰匙我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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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底下還有人艾特自己的對象：
【談個戀愛吧，張先生@xxx】
【談個戀愛吧，趙小姐@xxx】
【你們艾特的都是自己的小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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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經(jīng)過昨晚和今天上午的發(fā)酵，“談個戀愛吧，某某。”已經(jīng)成為了新年表白專用句式。
周藻按粉絲的話，把視頻調到最后幾秒，音量開到最高。四周喧雜，人們倒數(shù)的聲音伴隨著煙花，還有昨晚被她拒絕的那句表白。
一切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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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嗎？現(xiàn)在刪微博來得及嗎？
還能怎么解釋，她難道可以跟粉絲說，在一個夜黑風高的除夕夜，某位周小姐被深情告白，剛好她這個同樣姓周的炮灰就在旁邊圍觀？
嗯，裝死。
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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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遲遲：【少女你又又又上熱搜了?！?p> 周藻：【真不是買的，我沒錢?！?p> 顧遲遲：【從實招來。】
周藻：【是沈致。】
顧遲遲：【？？？】
【我讓你招視頻…】
【臥槽？視頻里那個是沈致？】
【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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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一早沈致的群里也翻了天。
小胖：【視頻最后那男聲是你吧沈哥？@沈哥】
小胖：【嚶嚶嚶賠我女神！讓周藻姐給我簽名！】
梁宙：【表白成功了嗎？】
梁宙：【喜提嫂子，恭喜恭喜，紅包拿來?！?p> 一眾好友湊熱鬧，紛紛跟著詢問，沈致半闔著眼，煩悶的扣上手機。
想到昨晚沈長青那通責怪他不回美國過年的電話。
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聲音依舊威嚴，卻也掩不住身體不好的疲憊和無力感。
沈致給徐助理發(fā)了個短信。
【訂一張時間最近的機票，我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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